断三,“工作”
“啊!”
又是一个皮靴把我叫醒。
我顺着腿臂一路向上,寻觅那双鞋子的主人。
果然,又是洋大教官。
我支撑着地面站起。他却递了一个东西。
“一天没吃东西,肯定饿了吧?我这里正好有些干粮。”
我知道这是“鳄鱼的食物”。但是我别无选择。接过来直接啃食起来,笨拙得甚至忘了撕去他的包装。
“慢慢吃,吃完赶紧去上班啦。”
他说完后离开。话音放宽拉伸,矫揉造作的装作温柔的样子。那声音有意拉扯,但依旧在那股厚重的味道。
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食物,却嗅到一点...
那我发誓要记一辈子的味道——檀木香。
我傻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我反复分辨,但那的确是昨晚的味道。
这迫使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可怕的可能……为了防止崩溃,我警告自己不能再接着往下想。
但这也让我再也吃不下那个面包。我便向着大教官所引导的方向行走。
同时我发现,只要以工作为由,就可以随意出入这里的大门,不会有任何阻拦。
“他们不怕逃跑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更坚定了自己曾经的推断:
这一切很古怪,一定有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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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面的工作很简单。
和我第一天看到的那样,你只需要一身懒肉的躺在那里:
“客人”来了,好好招待;“条子”来了,通报内部;“商品”来了,把他们引导进“货架”。
当然,他们不可能放心的把最后一项任务交给我。只是叮嘱我,如果有小孩来,必须立刻上报,让他们亲自过来处理。
紧急程度等同于“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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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般不可能有外人来访。内人认识园长直接进去,这只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门面。
站在柜台前,我的身后印着这个“动物园”合法的名字。
我不懂洋文,所以我也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大概是什么大义凛然的名字吧。
况且特殊情况始终是很少,
所以大部分都只需要坐在那里,坐了一个早上。你就可以拿到对我当时来说相当不菲工资。
但当我想到了里面的非人待遇,我实在是乐不出来。
况且我根据他们给的时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我可以花掉那些“工资”。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一定是会有办法收回来。然后周而复始,不断的让他们重复的工作在,自以为放松快乐的生活……
那将是无比绝望的循环。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你的工作不仅会带来新的受害者,还会加深旧的受害者的伤害。而这一切,都被包装成——光荣舒适的“工作”。
但我,将给他们一个惊喜。
成为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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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也看到了别的“工作”男生同胞。
他们相比里面的孩子,伤口小一点,长的也稍好一点。
他们在外面颠沛流离的工作,赚到钱之后就义无反顾的回去交给教官……
这是什么道理?疑惑填满了我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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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我取得了独自活动的间歇。于是这次我抓紧时间,仔细观察了联通店面和“园”的道路。
实际上,这里有相当多漏洞。只要过完那道铁丝网,外面基本是婴儿级别的。
而站在园外,我也终于看到了他的牌匾,这个地狱的名字——
小孩“动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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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四,决斗
那些可怕而冰冷渗人的文字。
竟然毫无忌讳的出现在,我必须经过的过道上。
就好似把它当做某种“荣誉勋章”一样,堂而皇之的展示。
“也许还是‘商业建筑’。”刘余歌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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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等我好好思考,教官们就打乱了我的思绪……
他们中的高个子一把把我扯起来,把我控制住,挂在了墙上。
也许是大教官标明了我的“坚韧”,
教官们很享受那种戳灭我的快乐,轮流抽出那带刺的鞭子抽打……
这群家伙自诩是征服恶龙的勇者,实际上不还是以强凌弱的虫豸。
“真是低级。”
我当着他们的面说道,接着又是一下午“好生招待”。
但相比起大教官,他们压根就不懂得如何折磨人。
他们只懂得怎么取悦自己,从来不会实现行业的“双面价值”。
相比之下,我竟然还觉得今天清闲许多。大概是习惯了疼痛,也有了坚定的意志吧。
拥有更多的精神余力,也意味着我可以假扮的更加痛苦。
我于是一次又一次的配合他们的演出……让他们乐在其中,享受着折磨。
这班愚蠢的虫豸根本看不穿我简单的把戏,三两下就被我取悦得“得胜而归”。
在确定他们终于疲倦了,走远了后,我立马爬起来,
重新开始勘察这座“动物园”。
经过反复确认,至少有两处的铁丝网电力较弱,可以短暂的接触。至少可以拿简单的布料进行阻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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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我也初步了解了整个“动物园”的内部。
与我想的一样,
我们这些牲畜根本就没有睡觉乃至生活的地方。
反正都是昏迷在哪不是一个样?食物的话,每天会定点放在靠北的桌子上。
至于吃什么?我不大愿意形容,反正“能吃”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而生命之源呢?水的话,这里喷灌草坪的水管,所用的水都比他们的饮用水更加洁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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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点。人们就会拥挤过去,教官则都会过去把守那里。
届时,这里就成了无人的“无量空处”。我便可以一招破敌。
倘若站在他们的角度考虑,他们根本不会担心,这个时候会有人趁机逃跑。
毕竟经了一天的“招待”,又有谁不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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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配合,再加上我的工作能力确实有模有样。
那些来“动物园”“参观”的“大人物”们,逐渐开始不再走内道。而是直接经过我这个门面。
基本任务里的首要任务竟然真的开始执行起来。
园长因此嘱托了更多的孩子过来。那些本来在园内招待的名贵酒料,如今都转移出来,一并招待客人。
因为工作更重要了,我和这些同伴的生活变好了……至少可以吃饱饭。
有时还能得着些酒水,只是我始终不感兴趣。倒是有些贵气的大人,会赏我们些肉食或是甜品,那真是求之不得的珍馐。
不过,我也注意到他故意挑的都是看起来长得俊俏的孩子,同时也会让我们换上相对美观的工作服。
我猜这也是“商业行为”的一部分。
有几次,有些富豪在门口就指名了小孩,直接付钱领走了。
看着昔日的同伴离开,我身边的队伍一直在换。虽然我始终没有被“领走”,但我心里还是窝了一团火,
总有一天,它会把这里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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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了一段时间的在外勘察,
我逐渐发觉,这里的牲畜似乎是分等级的:
低等级的动物,像一开始的我这种,依然停留在“驯服阶段”。没有任何经济价值,只能用来取乐。
中级的动物,像现实里的畜力家禽一样,负责劳作。如果说低级是又累又痛,那中极也就是少了痛,依旧是累的。
唯一的利处,也只是他们放空的时间是最早的,可以去争抢更多的食物。
那么,顶级动物呢?
我注意到在“动物园”的南边,有几个白色的帐篷。
我于是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躺下假装刚被打晕的样子,观察在那边。
不久,我看到里面走出来一群女孩...好了,我现在知道了。
“真是畜牲!”
我自顾自的叫着,所幸并没有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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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里大概盘剥了“动物园”的意义:
这些小孩,估计有的比我更小的被抓到这里。他们从小就受到错误的教育,被错误的价值观念引导。
这不仅仅令他们身体畸形,心灵也更加畸形。
而他们也不会反抗。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反抗”这个东西。
除了那些有机会出去工作的孩子,大部分甚至认为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外面的世界”。
在他们眼里,世界也许只有这个“养殖园”,这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正如那头肥猪所说,
“动物园”,是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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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们的忠诚又得到了什么呢?
男孩沦为劳作工具,女孩沦为...
最后消费完,估计还得让器官贩卖参一手。
我不愿再想下去,这太悲观,太绝望了……
要不是我也是小孩,我怕自己也被彻底磨灭出去的意志。
但我也意识到一点,
自己似乎并不是恐惧“自己”永远留在这。
而是恐惧“他”要一直留在这,恐惧那些千千万万的可怜人儿要永远留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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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余歌始终不明白。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曾经绝对不可能,也不会是不是喜欢逞英雄的人。
可如今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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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混蛋,你在这儿干什么?”
“刚来就有资格出去工作,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你以为自己很屌吗?居然在这里睡觉?”
“怎么对得起园长这样养你?”
一群吵闹的“苍蝇”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知道是谁来了,那些中下级的“可以驯化者”,也就是“劳作牲畜”。他们早已经完全听令与这个鬼地方,从心底认可自己是这里的一份子。
感恩园长的“恩情”。
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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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哑巴吗?快说话?”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责问着,相互映衬复合,大概是觉得自己占满了理,势要证明自己。
我最终站了起来,毕竟总有苍蝇嗡嗡叫,吵得叫人受不了。
“什么事?几位大爷?”我问。
“明知故问。”
“你一个新人,凭什么?拿到出来工作的权利”
“还不好好工作,在这睡觉。”
“那又怎样呢?”
“我们不服,现在就要和你决斗。”
不得不说,即使他们不由同一个脑的驱动,但聚在一起就是很默契。简直就像没有在肉体上连接的同一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
我知道推脱没有意义,
他们只会强行发生冲突。那样不如还是决斗,我看看能不能找点优势,哪怕缩小一些弱势,总比被偷袭强
“那就来吧,斯人不才,正道相迎。”
“什么鸟话?”
他向着我挥过一拳。
原来所谓公平正义的“决斗”就是拳脚争斗。不过我也该明白:在这个鬼地方,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呢?
“打算耍诈吗?”我有气无力的询问着。
“还挺有文化嘛,你小子。”
随后那人又是一拳。
倘若是曾经,我肯定打不过。
但如今,我感觉不只是脑子里,还是何处地方,多了一丝新的血液。身体竟然比“记忆”中灵活许多。同时所映衬出的那些记忆,确实变得越来越怪异了……
不像是“我”的记忆。
这个对手也是。天天劳作,还保持“低碳水”,有时还有些蛋白吃。那个蛮力的确不是盖的。
可惜他也就只有那么点精力了。
而我,如今已经挨了无数的打。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摧残下,我的脸皮和人皮都像城墙一样硬了。
这第一拳没有任何预警,而且速度极快。我果然没有躲开,它重重的锤在了我的身上。幸好他略矮于我,
未伤到我的脸。
趁他靠近,瞅准时机,我一伸脚,鸡飞蛋打。
他捂着胯下疼得吱哇乱叫。
如我所理,这里果然有与器官相关的交易。
对这些“小动物们”的器官,他们也算是在“尽力”的保护吧,毕竟都是他们口袋里的真金白银。
为了保证安全、听话,也绝不会教他们任何的防身术吧。
这种无限制格斗术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的格斗方法估计都是自己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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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终了,
其他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也只是胸前伤口挤出了点血。
都意识到了预判错误,只得架着他落败而逃。
我长畅一气,这才捂着胸口疼的吱哇乱叫。
我很清楚,如果刚刚我怂了。他们全部一起上的话,那么落败而逃的就应该是我了。
不,逃不掉,我根本逃不掉。
“啪,啪,啪(鼓掌声),真是精彩,刘余歌。”
那个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名字?我原本对这几个字很陌生,但当他叫出全名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那是“我”的名字。
我本想要问他如何知道我的名字,但我于是把话憋回了心里……
这样问,傻子才会回答我。
我只好学着他的戏谑回敬他。
“哎呦,这是洋大教官大驾光临啊,鄙人不胜欢迎啊!”
他愣了下神,似乎没预料到我会这样说话。随后又故作从容。
“打赢了嘛,不错。没来得几天,立功不断啊,我开始有些欣赏你了呀。”
“那还得倚仗洋大教官的倾心培养啊。”
“你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把衣服脱了!”
我一阵无语,差不多得了。
随后又是一场腥风血...等等,
“杨大教官,你们之前承诺的。这个决斗奖励是不是?”
“嗯,那你想兑换几次?”
我原本只是随便一提,并没有想到他们会真的兑现承诺。
“几次?”
“四个人啊,他们四个同时在向你发起决斗。
逃了就算你赢呗。”
我应该说...幸运吗?这样会不会遭天谴?
“那你还是打我吧,我省着用。”
“那我忘了怎么办?”
“你!”
“这样吧,你给我去盖四个证明。”
“我?”
他就这样拎着我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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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的证明,就是拿烧红的铁印烫四下,在皮肤上留下四个烙印。
一瞬间,我甚至希望自己少赢一点。
不同的铁标记的是不同的内容:三角形重点关注,一条杠是决斗胜利,星号记过。
“这么看决斗是最轻的。”我庆幸着。
然后又多了个三角形...
我恨这个不公的社会。
但整体上他们竟然讲求公道,我没管住自己的嘴,既然感谢了一句。
“这些恶魔...我算是清楚那些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是怎么来的了”
典型的扇一巴掌给一粒糖。
其实我也在偷偷的注意着,那边的大教官。
他在我没有注意他的时候,一直看着这边。但当注意到我在看他,他又立马大笑起来,假装是不在意的样子。
笑的很假,另一个判断在我内心萌芽。
“凡事留一心。”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给自己带来了这么深刻的意识。
是过去么?想到这里,突然视线模糊,大脑也开始振动和疼痛起来。
可很快,又被“隔断”了。
自从刚才开始,自己好像时不时会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跟闻到那股奇怪味道之后的绷紧不同,是那种失去控制感的感觉,这种意识像一棵树一样越长越大。
“我”想它总有一天会结出灿烂的果实,引导着刘余歌逃出“这里”,逃出这个世界。
可这都是空花阳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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