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开了!”
两人女子光着半个身子的泡在水里,像两条遗落在人间的美人鱼,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被流动的溪水流冲洗着。
从入冬之后很多人都不到溪边来洗澡了,他们可以十天半个月的不洗澡,但蓝心不行,她喜欢每天到溪水里泡一会儿,带着黄草儿也养成了一样习惯。
夏天的溪水透心凉,冬天的水却是温的,天气虽冷,但也就是脱掉衣服跳进水里的那一刻有点不适应。
“我要离开了!”
蓝心很平静的说道。
“你要逃婚!”
黄草儿激动的从水里站了起来,臀以上的位置光溜溜的暴露在空气里,十七岁的女孩儿发育的真好,一米七的个子,胸大腰细臀圆,精致的五官,白白嫩嫩的肌肤以及如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下来,月下仙女也不过如此,
换做平时蓝心肯定会故意凑上来调戏一番。可此时的她情绪很低落,脸上带着一丝绝决的锋芒。
在蓝家门前,她听到蓝家阿伯用到了“滚”这个字,那个总是脸上带着笑容的的阿伯。
蓝心说了什么,他那么生气。
“一定要走吗?你阿爸阿妈怎么办?你一个人能去哪?你一个人怎么生活?”。
黄草儿一次次发问。
她知道原因,听阿妈跟阿爸闲聊说四婶看上了蓝心,想把她说给她家六哥做媳妇,好像蓝伯也是有这个意向,四婶这几天已经准备去找媒婆了。这阵子四婶脸上总挂着笑容,逢人就夸自家老大。“他从小放牛牧羊是一把好手,谁家羊羔子有个小毛病他顺带就给治了,新妇进门就建房子,他阿爷说了再给我们分二十头牛,一百头羊。”
在草原上兽医是很吃香的,阿爷是兽医,四叔也算,六哥从小跟在阿爷四叔身后,耳濡目染的,现在六哥也算得上半个兽医了。
六哥在所有兄弟中是脾气最好的一个,他今年二十二,和十八岁的蓝心年纪也算相当,从小六哥对黄草儿就不错,对蓝心也很好,或许蓝家阿伯就是看中他这一点了。
六堂哥的长相算是出众的,一米八几的个头,长得高大又英俊,其实黄家的十兄弟相貌都很出众,但由于四婶这个人性子很是强势,又因为自己给四婶生了四个儿子,平日里就很是嚣张跋扈。
四叔是个性子软的,他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围着牛羊打转,家里的事情都是四婶做主。媒婆给六哥相看的几个姑娘四婶都不中意,还在背后尖酸刻薄的埋汰人家。
四婶的性子别人不知道,蓝心肯定是知道的。
所以蓝心不中意六哥,很正常。她长得那么漂亮,又聪慧,她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
对黄草儿来说,
她就是一个仙女一样的人。
蓝心说:
“我不喜欢这里,我要回去。”
她说的是回去。
黄草儿觉得溪水寨是她一辈子的家,这个从小和阿爸阿妈生活的地方,她才会用上“回去”这两个字。
所以蓝心肯定是要离开的。
她最终的归属不是溪水寨,她想要回原来生活的地方去了。
临近年关,蓝心跟蓝伯又发生了几次口角,无非就是不支持蓝心离开,蓝伯在外面闯荡的这些年,他知道外面的生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当初的他也是撞的头破血流,几乎倾家荡产,最后只能带着一家人回到了溪水寨来。
他已经回绝了四婶为六哥提亲的事情,更是向蓝心妥协说嫁人的事情不会逼她,她可以嫁喜欢的人,也可以一辈子都不嫁人。
蓝婶也劝女儿不要犟,她说:“你一个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但蓝心坚持要离开。
蓝心喜欢把自己整个身子泡在水里,然后抬头望着天空出神,她说:
“草儿,这里的星星和月亮好美,但是我想要自由自在的活着。”
寨子里已经有关于蓝心的风言风语流传出来,这是四婶的杰作。
整个春节,黄草儿都默默的陪伴在蓝心身边,她从来不会劝她。
蓝心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东头的太阳才刚刚升起,晨起的露珠挂在刚冒出半截芽的草尖上,一阵微风吹来,阳光照射下的露珠就像是美人鱼流下来的泪珠,一颗一颗,晶莹剔透。
黄草儿在歪脖子树下送走了自己的第一个玩伴,那个时候只顾着伤感的她没能想到她第二个好朋友这么快也要离她而去。
送她离开的那一段路有多长?那一段路走得有多难?那连绵起伏的山脉,一望无际,仿佛要走上一个世纪!
蓝心走了。
蓝家阿婶抹着眼泪。
蓝家阿伯骂骂咧咧的骑马送她去县城坐车,
蓝心跟她讲过,从镇上是没有车到县城的,只能先骑马到县城然后坐车到市里去,到市里就可以坐火车到蓝心的阿婆家了。
黄草儿听得迷迷糊糊,
但也知道她要去的地方离溪水寨很远很远。
蓝心离开前的晚上,黄草儿抱着她哭得死去活来,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送她,她骑着马,她从小就喜欢骑马,喜欢在马背上奔跑的感觉,看着那颗高大的歪脖子原来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她才拉住了马的缰绳。
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像蓝心那样去那么远的地方,或许这辈子她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的好朋友了。蓝心跳下马拥抱了她。
黄草儿把织得最漂亮的一块头巾送给她。
“我让阿爸从镇上给你带洗发水回来。”蓝心收下头巾围在脖子上,用来抵御初春马背上这刺骨的寒意。
两天后,黄草儿收到了蓝家阿伯带给她的一大瓶带着香气的洗发水,他感觉一下子苍老了不少,双鬓之间不知何时冒出几撮白发,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笑容:
“在你出嫁之前都够用了。”
这句话提醒了黄草儿,
在她十八岁生辰之后的某一天她也得离开家,
离开溪水寨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生活在一起。
这瓶洗发水成了黄草儿的珍藏,每次都只舍得用一点点,内心里固执的认为
只要洗发水还有,
她就不用离开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