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弥留之际,见到圣女,虚无神开眼……”不知是否是行将就木出现幻觉,那人被烧变形的眼睛,死死盯着唐浅,一边念念有词。唐浅一脚蹬开那个人的手,再也没有了声音。
琉璃顶已碎,巨大的垮塌破坏了原本的土壁,露出其后晴朗的天空。
已经是日出时分,天地一片血色嫣红,静谧安详,仿佛没有数十条性命在顷刻被剥夺和那一夜的厮杀。
唐浅有些出神,直到被护在身下的少年,发出声音。
“你是长生教圣女吗?”燕图问,一如他当时追问唐浅是谁。
“我不是。”
“那你是谁?”
“我是长宁侯,唐谦。”
“北境守护长宁侯?那你会剑术了?”
“自然会。”
“教我。”
“为什么?”
“我要杀了所有长生教余孽,给宗主哥哥报仇。”
“剑不是用来报仇的。”
“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守护。现在对你来说,太过残忍了。等你长大一些,理解了,我再教你。”
燕图不再说话,但唐浅能感觉到,这个孩子,并不认同她的话。
她也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强求这个,刚刚失去所有亲人的十一岁孩子。
那正是,她离开家的年纪。
唐浅换回了男装,带着燕图,离开这山林中的堡垒。
关于燕家,以及长生教的纠葛,唐浅没有问燕图。而经历了巨大打击的少年也变得沉默寡言。
唐浅心疼这个孩子,但是却不知要怎么安慰他。在唐家,她儿时已经算是最小一辈。而后来去了北境,她是最高长官,即使云彼城中有孩子,也都敬她畏她,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
唐浅只能先带燕图回梧桐城,她想等过段时间燕图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再和他叮嘱不能将自己是女子一事说出去。
一路沉默走了半个月,从燕家没有被烧毁的残垣中搜刮出来的盘缠,省着点花勉强能够撑到梧桐城。
唐浅带着燕图,在茶铺里休息。
附近有一个村庄,唐浅并不打算去借宿休息。这半个月她都带着燕图露宿野外,避开人群。
从与长生教祭司先前的交手来看,他们应该有一副和她极为相似的画像,上面是个女子,或许还是邪教中重要人物。这样,大致上能解释,为何在平江城遇到的那伙长生教徒,一开始想要留下她的容貌。而现在燕图在身边,若是再遇上长生教,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摆脱。
好在燕图从小在山林中长大,也习惯野外。
燕图安静在眼前喝水,等着晌午的太阳没有那么毒再继续赶路。
茶铺正是生意好的时候,他们坐在角落,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直到唐浅看见,身边一桌的当地村民,解下帽子,冲着小二喊着要茶。
猎户随手将防身的匕首摆在桌上,拿着帽子扇风。
只是乡野村民,自然没有军中的讲究或是贵族的做派。匕首并没有刀鞘,也没有用布包裹,但锋利异常。
刀锋左面,有着小小的浮云花纹。
和云霆亲手打造送给唐浅的那把,十分相似。
“在这等我。”唐浅吩咐燕图坐着,自己起身,走了过去。
“这位大哥,可否打搅一下。”唐浅现在的打扮,就是一个赶路的少年。
猎户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少年,瘦弱矮小,看上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而且温和有礼貌,家中的孩子也差不多这个年纪,自然放松了戒心。
“小兄弟,你说。”
“我带着弟弟,赶路去梧桐城投靠亲人。这路上听说有匪徒,总想着打造一把武器防身。刚才看大哥的匕首十分锋利,不知是否是这附近有铁匠?”
猎户笑了起来,“小兄弟年纪小,眼力却好。往这三里地,半年前搬来了一个铁匠,娶了同村的李家丫头。两口子平日深居简出,赶集都少见人去,但手艺真是没话说。”
“多谢大哥了。”
唐浅谢过猎户,回到燕图那张桌子坐下。
“小图,我有一个故人,可能住在附近。我想一会儿去看看。”
燕图不说话,只是喝茶。
燕图已经十几天没有和唐浅说话了,只是跟在唐浅身边。
等太阳稍微没那么毒的时候,唐浅带着燕图上路。只要问铁匠,村民几乎都知道那个手艺很好的铁匠师傅住址,唐浅很容易就找到了那栋小房子。
并不是昔日苍山卫驻地简朴的院子,也不是梧桐城中镇远将军府的磅礴大气,眼前只是一栋茅草房子,简陋到唐浅都开始怀疑,她是否是多心了
云霆他,或许已经去了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在这个距离梧桐城十日脚程的村庄里。
唐浅扣门,许久才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