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父亲当初忍痛送他去北境时最希望的结果,也是诸多弟弟们所羡慕妒忌的恩赐。但是薛若晔将诏书扔在了地上。
他没有勇气对抗天子,甚至没有勇气反叛父亲。于是他回来了,回到了梧桐城,想问唐谦,为什么,拒绝了他。
“大人身份尊贵,加官进爵是尚书大人所望,”唐浅说着,面无表情,“况且北境凶险。”
“侯爷这是在敷衍,侯爷镇守北境,为何我就不行?”
唐浅不想再继续耗下去。唐谚在一旁看着,而宴会厅里的宾客也随时可能注意到这里,于是说,“大人想听真话?”
“是。”
唐浅抬头,看着薛若晔的眼睛,说,“云中卫能存活发展至今,全靠服从部署与相互信任。我能将后背托付给云中卫兄弟,但是,能托付给你吗,薛大人?大人不顾军令部署,更是囚禁龙子桐都尉。云中卫的兄弟,又如何再相信你。薛大人若是再回北境,只有死路一条。”
“我是为了保全云中卫,才擅自更改了侯爷的作战部署!”
“大人不是为了保全云中卫,”唐浅难得冷笑,“大人是为了军功。”
薛若晔一时不知如何争辩,唐浅干脆说,“今日是大人加官的好日子,别为了之前的事扫兴。唐谦告辞。”
唐浅已经准备这事就这样过去,但薛若晔却依旧不依不饶。
“对不起,唐谦。我承认我是有私心,我不该动用壕坑屠杀,我也不会将这些装置上报军部,你相信我……”
薛若晔本是聪明人,听了唐浅的话,明白了唐浅为何生气,不知如何解释,一时着急出口,却不知,自己再次不慎触碰了唐浅的警戒线。
唐浅费尽心思瞒住的,北境用于防御妖兽,却同时可以被用来屠杀敌人的大型机械装置。
唐浅转身,来不及阻止薛若晔的话语。薛若晔不知唐浅最忌讳这个,依旧要继续说下去。
“住嘴!”唐浅正不知如何制止薛若晔继续说北境并且不让人察觉她的忌讳所在,白方一声怒吼让薛若晔住了嘴。
“侯爷不过是客气,薛大人怎么这么没眼见。”白方近乎是挑衅的语气说道,“以薛大人的武功,若不是靠家世,连云中卫的训练新兵都比不过,难道大人认为,自己真的有资格,留在长宁侯身边?”
“放肆,小小军官竟然敢对侍郎大人出言不逊!”薛若晔身旁跟随的侍从也看不下去,回嘴道。而薛若晔拔剑丢在地上的震动,则彻底吸引了宴会厅里所有人的注意。
“捡起来!”薛若晔对着白方说,“我要和你决斗!”
这是北方的规矩。边陲诸国尚武,以性命决斗来解决争执更是常见。而挑起决斗的方式,就是一方将自己佩剑扔在对方面前,若是对方捡起,便视为接受挑战,生死不问。
“侍郎大人这是做什么……”
“不知道呢……那不是长宁侯和武威侯的小儿子吗……”
“像是吵起来了……”
“难道是侍郎大人升官如此快,长宁侯眼红了……”
一时议论纷纷。
唐浅知道,白方是在制止薛若晔继续说下去。只是如今,他们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骑虎难下。
“放肆,本侯平时太放任你了,林白方。”唐浅思量,最终如此抉择。
“侯爷?”跟随唐浅多年,白方在一瞬间读懂唐浅眼神的含义,配合演了起来。
“不过五品军官,怎可对侍郎无礼,甚至挑衅决斗。下一次,是不是连本侯也不放在眼里。”
出乎薛若晔的意外,甚至唐浅也有些吃惊,白方扑通一声忽然跪下,“侯爷赎罪,大人赎罪!卑职失礼顶撞大人,罪不可恕,罪不可恕……还请侍郎大人大量,宽恕小人无知,无知啊……侯爷生气起来,打人是往死里打啊……”
唐浅震惊于白方浮夸的演技,脸色努力保持阴沉,声音也冷,“自己回去领罚,军棍五十!”一边转过来对薛若晔说,“薛大人,本侯管教不严,多有得罪,回去后定当重罚,告辞。”说着带着唐谚和白方,在薛若晔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迅速离开。
唐浅回到唐府,叫人架起棍子。
白方脸色一抽,“主子,你这是要……真打?”
“你在薛家闹得那样大,若主子不责罚,薛家怎么可能罢休。”楚陈却难得一脸幸灾乐祸,“不过五十军棍,很快的。”
白方瞪了说风凉话的楚陈一眼,“我还不是为了主子。”
唐浅平淡一句,“委屈你了。”彻底绝了白方的希望。
白方的惨叫唐府外都能听见,翌日,如唐浅意料中,几乎半个朝堂都知道,长宁侯重重责罚了对薛侍郎不敬的下属,发配城外照顾军犬。
而唐浅也借口职务繁忙,除了随侍君侧外,就是在训练禁卫军,绕着兵部走,避开了薛若晔。而薛若晔似乎也被薛尚书教训了一番,让唐浅省心了许多。
但对于薛若晔燃烧起来的心火,这不过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