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不知从哪学来的蹩脚佛音响起,松崖的嘴中如同鱼吐泡泡般,飘出了一堆闪着金光的细小文字。
就在这些佛文没入空气的那一刹,还在抱着石柱拿头撞击的齐风顿时安静了下来,迷茫的双眼逐渐被平静所取代,四周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金辉,祥和寂静。
眼瞅自己的法子起了作用,松崖咧嘴笑了笑,就在他双眼近乎眯成一条缝时,眼睛陡然一睁,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自己脑袋上的戒疤就是一拍。
“完了,完了,破戒了。”
他慌张地撩起袖子,跪在地上,朝西方拜了三拜,语气中满是忏悔。
“食爷爷啊,食爷爷,弟子面汤里搅黄面,老糊涂了,你可千万不能迁怒弟子啊。”
摇了摇脑袋的齐风扶额走来,看着跪在地上不知在念叨什么的松崖,疑惑道:“大师,你在干什么?”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松崖霍然起身,指向他,跺了跺脚,“都怪你,都怪你!害的贫道破戒了,你给我赔!“
“啊?”
瞧着那张极其少见的冷肃脸,齐风嘴唇微张,不明所以,“什么破戒了?赔什么?大师,你吃醉了吧?”
“你才吃醉了!!”松崖看着面前装傻的小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刚才发癫呢,你忘了吗?”
齐风拧眉:“我发癫了?没印象啊?”
“你小子癞上瘾了是吧?”
松崖指向地上,学做他的样子,围着圈,大喊大叫,“你看见没!你没看见吗?清风子被我杀了!!他就在这被我杀了!!!”
尚且未完,松崖又立刻跑到三姑像下拼命磕头,而后又在地上捂腹打滚,抱着石柱又亲又蹬,“怎么会没有呢?我明明杀了他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娘屎蛋子……”
做到这的时候,松崖方才停下,咳了几声,道:“怎么样?想起来了吧?”
“……”
“……”
看到这,齐风嘴角抽了抽,他都替对方感到尴尬,这老东西一把年纪了,不害臊吗?他都尴尬到脚趾头能扣出一尊大佛来。
如果地上有条缝,他恨不得立马钻进去。
都说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昨晚的回忆,他倒是想回忆,想社死,可这不争气的大脑就是不给他机会啊!
“不,不对!”
险些被对方带偏了,重心放错了地方,他念头惊觉,将目光落在黑漆漆的地面上。
“是啊,清风子呢?他不是死了吗?其他人呢,不也都死了吗?”
他认真琢磨着。
可下一秒,脸上迷茫一闪而逝,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现在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骗不了我,你们骗不了我!!”
“我现在肯定还在外面没进来,哈哈哈,肯定是这样的,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站在一旁的松崖讪讪挠头,看着少年莫名其妙的傻笑,寿眉拧起,“这家伙...难道是个癫子?”
齐风指向地面,指向三姑雕像,最后指向松崖,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老脸,“你个假货,装的还挺像,你现实是假的!幻觉里也是假的,你就没真过!哈哈哈,你个假大师!!”说着,齐风捂肚大笑,眼泪欲流。
“没用?”松崖震惊,暗叹不妙,“看来,这小子病的不轻啊。”紧接着,心里就是一阵肉疼,他的戒真是白破了...
对方话尚未说完,齐风立刻严厉反驳,“我没病!”
迎上对方不善目光,松崖双手合十,忽然严肃起来。“即然你没病,那清风子去了何处?”
“清风子不在,那是因为我尚在幻觉,等我醒来,一切真相大白!”齐风哂笑,“你个假货,想扰我道心?做梦吧!”
“贫道不愿与你证辩。”松崖不紧不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真是假,你醒来便知。倘若你不愿直面现世,只愿活在虚妄,纵然是佛,也无力回天。”
“行,你等着,你个笑话。”
齐风双眼用力一挤,就在他自信睁开眼睛,期待一切都会消失的时候,眼睛的景象却是纹丝不动。
松崖依旧双手合十站在他面前,地上依旧空空如也,甚至连蒲团上磕破的血迹,也依旧招人醒目。
“如何?”
松崖的声音再次响起。
整个世界的孽障,仿佛都随着这句话的出现,全都消失了。
“怎...怎么会?”齐风咣咣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我...我到底是出现了幻觉,还是…仍在幻觉里?”
“你觉得呢?”
齐风捂着头沉默好一会。
松崖叹了口气,忍不住开口道:“小子,现在是现实,想必你刚才是旧病复发,你仔细想想,你之前有没有过这种经历?”
齐风掐了掐松崖,靠了靠石柱,拍了拍蒲团,这发生的一切,带给他的感觉,都是尤为的真实。
“那我刚才是怎么回事?”齐风茫然,“我刚才没出现幻觉,是我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是这样吗?”
“没错。”
松崖笑了笑:“你总算是脑子归位了。”
“那清风子呢?地上死去的这些人呢?”
松崖摇头:“这就要问你了,你们道观自己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齐风尝试冷静,仔细斟酌。
如果眼前发生属实,那只有两种情况。
第一,有人进入清风观将这些尸体全部清理了。第二,清风子没死,大家都没死。
可这两点他都觉得可疑。
他在踏入玄清观时,门口积灰无数,此观又极其隐蔽,难以被察,这说明根本无人进入。
在与清风子大战时,他分明看到唐璇几人被对方毒杀,而后觉醒霸庭,可后面记忆跟见了鬼样奇怪,怎么都想不起来,他也无法确定清风子到底死没死。
清风子若死,这里为何没有尸体?对方若没死,这些人又到底去了哪?
就在他琢磨不下之际,松崖左顾右盼,语气轻快道:“小子,你们道观其他人呢?还有你嘴里说的这个清风子,到底是谁?”
齐风本不想回应这些,可转念一想,有个免费接收情绪的老东西,似乎也不错。“俺师傅。”
“你师傅?”松崖身子一缩,想起对方发癫时的话,看向他的眼光都微妙起来,“你小子大逆不道,把你师傅杀了?”
齐风明知故问,摆了摆手,肆意一笑:“怎么可能?犯病时的话怎能当真?那都是我满口胡诌的。”
松崖点头:“有理,有理。”
二人立谈无事,转身欲走。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巨响,回眸看去,那尊巨大的青姑像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