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去了一月,到了十一月中旬,甘棠与米棋怡父女二人日渐熟悉,米父时不时出门有事,便由甘棠代为照看私塾里的学子。
对于这项事,甘棠也算得上是心应手得,七八岁的学童,要学的东西本就浅显,不过是教他们背背古文识识韵脚。
一日,米笠单独将甘棠约到书房里,郑重其事地开口道:“老朽有一事想要委托于您,不知您可愿意听一听?”
甘棠心中有所疑惑,却也不推辞:“米先生有什么便说吧,不必拿我当外人。”
“事情是这样,我因私事将外出一段时间,棋怡自然能照顾好自己,只不过这私塾无人照看。想彻底转交与你,不知你可愿意?”
米父没有多提自己出门的原因,甘棠也不好探究他的隐私,心中盘算一番,自己也正好多了个糊口的机会,便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米棋怡对自己爹突然离家的行为也不意外,似乎是习以为常,早上蹲马步的时候还笑哈哈的:“从今往后,我一个人,岂不是轻松自在。”
夜里甘棠与阿溪又将所存下来的银钱数了一遍,阿溪鹅蛋般的脸庞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志得意满:“想不到咱们还有这么多积蓄,年初时章夫人给我的银票,我都还没有怎么动过呢。”
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在柜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封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信封:“对了,这是当时我离开的时候,章然给我的信,让我若有事便去章府找他的堂兄,可来了之后,并没有用着了,倒是该还给他。”
“嗯…”甘棠啃着冻梨,含含糊糊地说不清话,“正好,我们一起去。”
总不能每次都让他来找她,这样太不够朋友了。
吃完梨的最后一口,甘棠擦擦手,漫不经心地将信封拿了过来,看着它的表面,轻声读出口:“怀瑜兄亲启…看来他堂兄名叫章怀瑜,怀瑾握瑜,想必是个文弱的读书人。”
“诶。”阿溪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既然是章然的堂兄,与他有血缘关系,想必长得也是定然不赖。”
“不赖又怎么样?”甘棠嘀嘀咕咕,“你连章然都常常见到,还稀罕其他人好不好看?”
“噫……”阿溪拖长了音调,像是发现了什么,“你怎么说起话来,左一个章然,右一个章然的?”
“咳咳。”甘棠瞬间被梨子甘甜的汁水呛到,心虚地拍了拍胸口,躲开了阿溪凌厉的眼神,支支吾吾道,“我没有?他是我的朋友,提到他也是自然的。”
“你当我傻呢。”阿溪发现了新鲜事儿,不肯轻易放过,手指像个风流子弟般挑起甘棠的下巴,“都是朋友,怎么没见你提起过祝中通。”
他有什么好说的呀?甘棠差点将这话脱口而出,还是咽了下去。
阿溪继续逼问:“难怪之前我就觉得不大对劲,想不到你趁着我不注意,就暗暗开了凡心。”
“师姐~”甘棠躲开了她捏住自己下巴的手,面如桃红,恼羞成怒,“我又不是什么仙人,哪有凡心不凡心的?”
又想起自己不过是多提了几句章然,有什么好亏心的,站起身一鼓作气道:“我不提祝中通,那是因为他长得不如章然好看。”
甘棠忍受不了屋内刑讯逼供的气氛,飞快闪到门边,还掩耳盗铃地大声道:“仅此而已。”
说着便打开门想要逃离出去透透气,门一开,吓得一向临危不乱甘棠浑身一颤,差点尖叫出声。
原来屋外正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平日里修长的身材一副颓然的样子,白净的脸蛋上写着委屈巴巴,像一只吃不到小鱼干的猫儿,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正是好久不见的祝中通。
甘棠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暗自猜测他有没有听到方才她们的对话,低下头不敢直视祝中通的眼睛。
“棠妹…”祝中通果然还是听到了,语气里满是受伤,痛心疾首道,“想不到你,既然如此看中外表。”
内在你也不见得比得过呀,甘棠在心中反驳,才发现祝中通似乎不大对劲,吸了吸空气,满脸惊奇:“你喝酒了?”
祝中通顺从地点了点头,迷迷糊糊道:“喝了一点点。”
甘棠忙把他往屋里拉:“喝了酒还乱跑什么,真是不小心。”还一点点,一点点怎么可能醉成这样。
祝外直定然是不会让他喝成这样还到处乱跑的,甘棠推测问道:“是不是叶千舒带你去喝的?”
祝中通接过热水,微抿了一小口,乖巧地点头。
果然,甘棠气得肝火直冒,那个叶千舒,上次跟他在一起吃火锅就怪不正经的,转眼就把祝中通这个老实人带坏了。
又一边取来湿毛巾给他擦脸,祝中通拿过毛巾,搭在脸上,仰着头就不愿意取下来。
甘棠戳了戳他,也不见有反应,担心祝中通就这样睡过去,于是开口与他说话:“你们是上哪儿喝了?”
她这不问还好,一问便激得祝中通瞬间动作起来,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棠妹,我被人欺负了。”
“嗯?被谁欺负了?”甘棠摇了摇他的肩,祝中通这么纯良无害,怎么也有人下得了手。
回头让师姐拿剑欺负回去。
“被…被…青竹楼的人…”祝中通抬起头,水汪汪的双眼像一只小狗崽,信任地看着甘棠。
甘棠被他这眼神看得发慌,索性坐了下来,轻拍着他的肩:“慢慢说,我在这儿听着呢。”
祝中通断断续续地告着状,说了半个多刻钟,总算是说明了来龙去脉,甘棠听得目瞪口呆,阿溪也是凑着热闹,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自从祝中通他们二人与叶千舒住在一个宅子之后,叶千舒日日出门,引得祝中通不住好奇,今日他正准备出去,与替祝外直买书回来的祝中通撞个正着。
祝中通想探个究竟,便开口询问。
谁知叶千舒不但不说,还似笑非笑地开口:“中通兄如此单纯无知,我怕是说不得。”
这话算是惹恼了祝中通,扯着叶千舒就出了门:“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大家都一样大,有什么你去得我去不得的地方。”说着非要让他带路一起去。
到了目的地,祝中通才算是懵了,叶千舒停在一座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楼前,打量着祝中通,用折扇遮住唇角:“这便是我每日来的地方,中通兄,可确定自己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