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虽然历史悠久,但却是一座十足的新城。
大业元年,杨广继位不久便命杨素、宇文恺等人营建东都,规模之大前所未有。
魏徴跟随守城士兵在街上赶路,边走边看。
城内街道纵横相交,宽窄相配,由街道分割成众多的里坊,形成棋盘式的城市布局。
周围商贾林立,叫卖声不绝,人流如织,一派繁荣景象。
据说,营建东都期间,朝廷同时迁徙了洛州居民和各州富商大贾数万户,以充实新建的东京城。
果然是大手笔,一座比肩长安的十万人级别大城市,在3年间陡然矗立在关中大地上,实在是了不起。
“大人,前面就是朋源饭店......”
“哎,辛苦你了。”
士兵将魏徴送到后,便快步往回跑去。
魏徴看向眼前这个大型建筑,心中稍定,奔波之苦总算告了一段落。
而后,他招呼来饭店的小厮,请他把自己的瘦马牵去马房,自己便进入饭店中。
前台小妹见有人上门,赶忙热情的说道:
“这位大人是住店还是喝茶?”
“住店,我有预约了。”
“好的,您把帖子递过来一下。”
魏徴把藏在竹筒里的会议邀请函递给前台小妹,前台小妹看了一下,说道:
“魏....(这字咋念来着),魏大人,您稍等片刻,我去找我们经理来。”
魏徴感觉莫名其妙,不过还是由着前台小妹去了,自己在大厅找了一张空桌子,招呼来小厮,打点免费的茶水喝。
眼神随意扫过店内的其他人,可陡然感觉不对。
店内七八桌客人突然低下了头,避开自己的视线。
这...
魏徴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而后看向店外,店外的商贩也在有意无意的朝自己投来目光。
这家店被监视了?
魏徴淡定的坐着,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
没一会儿,楼上急匆匆下来了一个人,魏徴看着这个人有些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名字,来人已经开心的走了过来:
“可是玄成兄?”
魏徴回礼道:
“正是在下,您是?”
来人握住魏徴的手,开心的说道:
“我是杜如晦啊,商学院四班的,之前我们毕业前一起去黄河边上钓过鱼,您忘了?”
“哦!原来是克明兄,哎哟我这个脑袋,您是我们哪一届年纪最小的少年天才,我怎能把您忘了呢?哈哈哈,实在是魏某对不住了。”
“哎呀,玄成兄谬赞了,听闻你被分配到了南方,这次进京所谓何事?若没有别的事,小弟可以立即遣人送您出城。”
“克明兄好不懂待客之道,我大老远来一次洛阳,您就着急着赶我走?”
“非也,最近洛阳有变,实在不方便收留,您还是早些出城吧。”
“我早已听闻一些消息,不过,我受南阳公主殿下邀请,来京议事,若此时离去,岂不失了大丈夫的名分。”
杜如晦见魏徴说的恳切,思考了片刻,叹了口气,侧了一下身。
“玄成兄...哎,楼上叙。
翠儿,烧一壶扬州龙井送上来。
玄成兄,这边请”
魏徵跟着杜如晦上楼,临了还不忘用余光扫一眼大厅中的客人,心中暗叹局势艰难。
而后跟着杜如晦,来到最高处的一个房间。
一开门,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扑面而来,不消片刻,杜如晦打开窗户,一股清风吹来,香气被吹散。
“克明兄,您一毕业就被分配到朋源饭店吗?”
“非也,当时在家父的走动下,先被分去了吏部。
后来,校长聘请我兼任朋源饭店的经理,我嫌两头走太麻烦,权衡利弊之下,我便辞了吏部的工作,留在了朋源饭店。
这地方挺好的,平常就做做生意,顺便带一下商学院的师弟师妹们,事少钱多。”
两人入座后,小厮很快送来了茶水,两人互相敬了一杯,各细抿了一口。
魏徵不禁感叹道:
“好茶,如兰在舌。”
杜如晦打趣道:
“这茶是扬州茶,玄成兄在南方做官,想来也喝过吧。”
魏徵自嘲道:
“微末小官,能喝得起什么好茶,还得托了克明兄的福才有机会品鉴一番。”
“您客气了,这茶是齐王从扬州送来的,给校长分了一份,校长又折了一些送来我们这,留给我们招待贵客。”
魏徵心中感动,赞叹道:
“朋源饭店可真了不起,校长居然给你们留着这等好东西,有幸一尝,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杜如晦大笑:
“玄成兄果然机敏,这顿茶怕是此生最后一顿茶了。”
魏徵有些不明所以,他望了一眼窗外,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低声问道:
“你们楼下那些探子是哪家的?”
杜如晦夹了一口小菜,轻笑着说道:
“多了去了,内侯官、东宫、刑部,杂七杂八的探子,数不胜数,咱们店周围就没有正经做生意的。”
魏徵点点头,面色有些沉重:
“你方才着急要将我送出去,是因为这个吗?”
杜如晦点点头。
“我父亲今早遣人捎来口信,说校长要倒了,刑部下午就会抓人,让我赶紧逃往南方避祸。”
“那你为什么不走?”
“校长待我有恩,如今她落难,我又岂能弃置不顾?何况,局势还没尘埃落定,怎么个判决还有待商榷,此时正是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
杜如晦点起小火炉,开始煮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紧接着,他说起贺若弼、高颎、宇文弼三位大人的事情,给远道而来的魏徴大略分析了当下局势。
魏徴仔细听着,不时点头。
过了半晌,夕阳西下,杜如晦抿了一口茶,说道:
“校长与三位大人虽然都是因言获罪,但性质是完全不同,三位大人是圣上的政敌,他们倒台是早晚的事。
但校长不一样,校长是圣上的亲女儿,太子的亲妹妹,虽然反对圣上的举措,但终究还是圣上的人,她的罪责可大可小。”
魏徴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赶忙问道: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杜如晦点了点魏徴的邀请函,说道:
“开会。”
“请细说。”
杜如晦面色不变,正要开口解释时,楼下传来了踩踏木板的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他突然笑了一下,一口喝完碗里的茶水:
“玄成兄,生死就看明后两日了。”
话刚说完,一个穿着轻甲的军官推开门进来,一张横肉脸满是狠戾,他后面还跟着七八名士兵,眼神直直的与屋内的魏徵和杜如晦对视,魏徵和杜如晦也丝毫不怂的用眼神怼回去。
场面僵持了片刻,而后,军官率先开口,他沉声说道:
“你们二位涉嫌谋逆,请和我们走一趟。”
见等半天等来这么一顶大帽子,魏徵绷不住了,直接起身:
“我们是大隋亲册的官员,忠于圣上,忠于朝廷,你凭什么说我们谋逆!”
“我说的自然不算。”
说着,军官缓步走近,将逮捕令亮给魏徵看,魏徵正要接过查看,军官却猛然抽离,示意只能远远的看。
魏徵压着怒火,狠狠的呼了一口气,仔细看向逮捕令,可这一看更让他窝火了。
签署的部门是内侯官,上边盖有监察司大印。
mad这帮狗特务。
魏徵只觉得被一口漆黑无比的大铁锅砸中,砸得头昏脑胀。
“还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隋-的-官-员。”
收起逮捕令,军官招呼后面的士兵上前,给两人戴上了镣铐。
杜如晦拍了拍魏徵,示意他振作一些。
二人被士兵们押下楼,到大厅的时候,饭店所有的职工已经被控制在大厅上,饭店外边围满了士兵。
杜如晦嘲讽似的问军官:
“我这小店里的伙计也涉嫌谋反?”
军官没有别的表示,公事公办的说道:
“我们按命令办事,有什么冤屈,您和监察司的大人说,别和我们说。”
说着,军官对其余士兵下达命令,将朋源饭店所有人押往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洛阳城中,与光禄大夫贺若弼、太常卿高颎、刑礼二部尚书宇文弼、南阳公主杨蒙有关的所有部门和产业,也全部被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