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阿耐一直在为抵御萨沙的下一次袭击做战略部署,并训练军队。
在皇宫的时候,阿耐就研究过许多岩德科斯时期的优秀军事著作。
岩德科斯是上一代王朝,其统治长达487年,是著名的军事强国。
他们的军书更是经典之作,这些战争经验使得阿耐在指挥军队时更加有条不紊。
此外,阿耐也在不断提高自己的魔法能量和剑术。
萨沙来自楚迪辛勒山脉,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发展成如今这样,其实力不可小觑。
更何况,在希亚大陆,从来没有人见过楚迪辛勒山脉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
萨沙来自一个对希亚人民来说完全未知的世界,拥有完全未知的力量。
......
阿耐站在营地里,看着乌禾湾对面北疆城宽阔的大草原,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在大草原上纵马奔腾,笑得自在、欢畅。
那就是母亲曾经的故乡......原来,是长这个样子。
真美啊......阿耐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浑浊的气,眼底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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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北征军就遭到了萨沙部落发起的攻击。
深夜里,眺望楼的号角突然吹响,营帐之外巡逻的骑士嘴里不停大叫着,“萨沙朝乌禾湾来了!萨沙来袭了!”
在营帐休息的阿耐立马起身,披好战甲、拿上佩剑,冲出了营帐。
一名苏巴的骑士冲上来对着阿耐慌乱地说,“殿下!萨沙正在朝乌禾湾这边冲来!怎么办!?”
“别慌!”阿耐拔高音量,“之前怎么训练你们的!都忘了吗!”
营地内的骑士听到之后都稍微冷静了下来,阿耐转身抬头问身后眺望台上值守的骑士,“目测萨沙这次有多少人!?还有多久赶到乌禾湾!?”
“目测有一千余名骑兵!最快十分钟赶到乌禾湾!”
得到答案后,阿耐命令整个营地内的骑士迅速整装,做好防守,然后叫来第九骑士团团长埃匹德,吩咐道,“你速去北城门关卡,让负责守门的长官在城楼布置弓箭手,就像之前安排好的一样,人数、射程,一定不能出错!等我的烟花信号!”
“是!”埃匹德没有耽搁,骑上一匹快马,直奔北城门。
“其他人!做好战斗准备!”阿耐将手里的剑从剑鞘里拔出来,“一定要守住乌禾湾!”
“是!”
边防军的士兵们手持兵器,身着铠甲,列队而站。
阿耐骑着黑色战马,挺直身子,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拿着长剑,立在队伍的正前方,目光决绝地望着乌禾湾对面那片空旷的平原。
斯泰希亚王朝的军旗在夜晚的寒风中肆意飘扬,凄冷的月光照在这片大陆之上,马蹄下的乌禾湾正在生生不息的向着下游流淌。
在此消彼长的号角声中,萨沙军队的马蹄声越来越重,很快,对面的平原上就出现了一支军队,在朝苏巴城的方向奔腾而来。
阿耐看着前方那片黑压压的队伍,宝蓝色的眼睛里闪过冷色,她在心里默念着一组咒语,是扩音魔法,它可以让方圆三百里都听到施法人声音,“对面的人听着!在你们的前方是希亚领土,如果你们胆敢越过乌禾湾,我必一一诛之!”
话音一落,对面军队前进的速度显然慢了下来。
在边防军身后百余里外的北城门上,埃匹德已经安排好了弓箭手。
负责守城门的长官听到公主的声音时,肉眼可见地激动了起来,“这!这是殿下的声音!”
站在城门上的弓箭手们也开始左右低声交谈起来。
埃匹德看向远处黑压压的人影和点点火光,低声自喃道,“是扩音魔法......公主这是在向萨沙立威,也是安抚城门内的百姓。”
埃匹德说得没错,在北征军到来之前,萨沙多次越过乌禾湾进犯,苏巴的士兵和百姓已经对萨沙产生了畏惧的情绪,苏巴的懦弱引起了萨沙的轻视,萨沙才会像现在这样三天两头地进犯挑衅苏巴。
阿耐这样做就是想告诉萨沙和苏巴的人,让他们知道,现在的苏巴城,不是萨沙能够轻易招惹的。
苏巴城内,听到阿耐声音的百姓们原先恐慌的情绪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如果今天这一仗能赢,说不定能够扭转之前的局势。
与此同时,萨沙军队的指挥官在听到阿耐的声音之后就停了下来,他自然也认出了这是扩音魔法,“苏巴城竟然有魔法师?”
萨沙军队的副官轻蔑地笑了一声,“肯定是被我们打怕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低等魔法师来装样子呢,别担心长官。”
那个指挥官低头思考了一会,最后将右手举起来向前甩了两下,示意身后的军队继续进攻。
阿耐身后的军队里冒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他们攻过来了!”
“跟他们拼了!”
......
看到对面停下的军队继续往这边赶来时,阿耐就知道今晚这场恶战无法避免了。
看着对面的军队越逼越近,阿耐在心里计算着时机,脑海中闪过一帧帧回忆,牵动着她的心脏,隐隐作痛。
阿耐的呼吸逐渐加重,眼里浮过嗜血的光,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
在阿耐看清萨沙军队为首的那个男人的脸时,他们也看清了为首的阿耐的脸。
阿耐听见指挥官身旁的副官惊愕地说了一句,“苏巴换指挥官了!?”
电光火石之间,阿耐摊开一只手掌往上一抛,一束烟花在黑夜里炸开,闪耀着红色的光。
一时间,两方的队伍都抬头看向天空上方的烟花。
下一秒,万箭齐发,朝乌禾湾这边射来。
当箭飞到边防军头顶上空时,阿耐迅速对这些箭同时施上加速魔法和火属魔法。
霎时间,无数只火箭加速朝萨沙的队伍飞去。
“什么情况!?”
在敌方惊愕之时,阿耐将手里的长剑高高举起,对准天空。
长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寒光,“杀!”
话音刚落,阿耐和身后的军队骑着马向敌方奔腾而去。
一时间,刀光剑影,尘土飞扬,短兵相接,打斗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杂在一起。
阿耐纵马奔向敌方阵营,不断挥剑砍向那些萨沙士兵。
敌方的几个士兵挥刀向阿耐砍来,电光火石之间,阿耐迅速从马背上腾跃而起,拿着长剑一个转弯,刺破了他们的脖颈,随后又落回到马背上,不断朝敌方士兵挥剑。
有了火箭和阿耐的加持,敌方被打得边防军打得连连败退。
忽然!
一截寒光在阿耐脸上闪过,她迅速反应过来,侧过身去用剑接下了萨沙军队指挥官朝自己挥来的剑。
剑与剑相碰,发出冰冷的声响,阿耐抬眼看向他,目光阴冷,加大了力气。
那个男人的眼里闪过错愕,拿着剑的手在不断发抖,整张脸都在用力。
呃!可恶!
这女的劲儿怎么这么大!?
阿耐用剑推着男人的剑,剑刃很快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指挥官对上阿耐的眼睛,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男人从未见过如此冰冷的双眼,那抹宝蓝,就像平静的湖面,而湖面之下,藏着可怕的猛兽。
阿耐冷哼一声,语气轻蔑,“你没命知道了。”
说罢,她用力挥剑,带动着男人手里的剑割断了他的脖颈。
男人痛哼一声,瞪大双眼盯着阿耐,直直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阿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憎恶和轻视。
这一幕正巧被萨沙军队的副官看到了眼里,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副官挥剑砍伤了边防军中两个朝他冲来的骑士,“指挥官被杀了!大家快撤!”
撂下这句话后,副官骑着快马离开,朝身后的树林里跑去。
萨沙的士兵看着被杀的指挥官、逃跑的副官,也纷纷向后撤退。
阿耐拦住了己方准备乘胜追击的骑士,看着前方敌军落荒而逃的背影,将手中被鲜血染红的剑指向土地,提高音量,“犯我希亚者!虽远必诛!”
话音一落,边防军士兵才反应过来萨沙已经被打跑了,连声音都激动得发抖,“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
“赢了!哈哈哈哈哈......”
“......”
深夜的秋风从四面八方的平野上吹来,阿耐束起的金发马尾在弥满血腥味的空气中飘扬,那双宝蓝色的眼睛也被鬓角乱飞的碎发遮挡视线。
周遭是骑士们获胜的欢呼声和敌方撤退的马蹄。
阿耐轻轻喘着气,看着平原上的尸体和鲜血,眼眶盈上一股热泪,她说不出这是激动,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觉得畅快,又觉得心酸得想要流泪。
原来,杀人也不是那么难啊,父皇。
北城门上。
埃匹德看到远处撤退的敌军,嘴边浮起如释重负的笑,“萨沙撤退了。”
守门的长官眼里噙着泪,发出畅快的笑,“哈哈哈哈哈!好!好啊!公主殿下,真的是我们苏巴的救世主啊......”
弓箭手们也发出了欢呼声。
一夜之间,公主阿耐首胜萨沙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苏巴城。
市民们见证了皇女的实力,也再次对这座城市重拾了信心。
收拾完战场后,阿耐坐在一块石头上,借着脚边乌禾湾的河水清洗着佩剑和身上的血迹。
红色的鲜血被潺潺不息的河水稀释,流淌向远方,最终汇入东部的库达海。
剑上的血洗干净后,阿耐用绢布将剑刃上的水痕擦干,随后放在一旁。
她伸出双手捧起一捧水,将水泼在脸上,洗涤脸上沾染的萨沙人的血。
埃匹德不知何时站在了阿耐的身后,当她洗完脸后看到水面上的倒影,转过身去时,就看到了埃匹德。
阿耐对上埃匹德的目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埃匹德的眼睛里看到了难过的情绪。
阿耐一时愣住,表情冷了下来。
她讨厌这样的目光,特别是用这双和母亲很像的眼睛所露出的这样的目光。
埃匹德走到阿耐身旁的另一块石头上坐下,“您,没事吧?”
“首战大捷,我能有什么事?”阿耐没看埃匹德,若无其事地用袖子擦拭自己脸上的水珠。
埃匹德迟疑了下,“您不过也才十七岁,这是您第一次杀人吧。”
听到“杀人”二字时,阿耐擦脸的动作顿住,一股无名火突然冒了起来,她冷声否决道,“不,你错了埃匹德,”
阿耐站了起来,俯视着他,眼神冰冷,“我是皇室,对于皇室来说,杀人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我也可以随时碾死你,所以你最好别再僭越了。”
“还有!”阿耐冷声警告道,“别再摆出那副眼神!”
埃匹德垂眸,沉默半晌,“我知道了,殿下。”
阿耐没再说话,她转头看着远方的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天就要亮了。
她拿起自己地上的剑,将它放回剑鞘里,压制住怒火,对埃匹德说道,“让骑士们整装好之后继续训练,加强防守。
第九骑士团的八百多人加上苏巴边防军队的两千多人顶多也才三千人,而萨沙却有两万大军。经过这一战,萨沙必定会有所警惕,下一次进攻,可能就不止一千骑兵了。
我们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只能在战术和力量上取胜。”
“是。”
听到埃匹德的回答,阿耐没说话,转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她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似乎什么都无法将她压弯。
这一次,有她在!
埃匹德转头看着阿耐的背影,眼眶中早已盈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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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庇斯城皇宫,皇帝城堡的书房里,皇太子捷普洛坦正在与皇帝华哈德商讨中央扩兵之事。
苏巴城主发来的捷报也在这时传来了皇宫里,传报的骑士朝华哈德行礼,“报告陛下,苏巴城主来信说,公主阿耐和第九骑士团在与萨沙的首战中大获全胜,苏巴城主还感激陛下将公主派来拯救苏巴......”
站在皇帝身边的捷普洛坦瞬间脸色一僵,偷偷观察着华哈德脸色。
华哈德坐在写字台前,满不在乎的样子,对那骑士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骑士离开后,华哈德突然爆发,对着捷普洛坦怒骂道,“你这个废物!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连这件事都办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捷普洛坦被吓得连忙跪在华哈德面前,“可是父皇,中央的军费来养现在的中央军已经够吃力了,要是再扩建一支中央军,军费就赤字了......而且现在四大魔法家族都在对大量扩建中央军这件事不满......”
“那就去加税!我扩建军队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懂吗!”华哈德愤怒地打断了捷普洛坦,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还有那四大家族......他们是不是忘了,谁才是斯泰希亚的皇帝......”
华哈德说着,眼里上过阴狠的光。
......
皇太子捷普洛坦离开后,华哈德又将皇家首席魔法师罗赛门从【黑塔】给传唤了过来。
【黑塔】是华哈德为了方便罗赛门研习魔法阵而特意命人在皇宫森林中建造的一座塔楼,也是罗赛门在皇宫的住所。
罗赛门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了,他长着长长的白胡子,身穿一袭白袍,手里握着一根造型精美的魔法权杖,杖头上方悬浮着一颗闪耀着白光的魔法晶石。
罗赛门来到华哈德面前,语气恭敬,“陛下有何吩咐。”
罗赛门是现今希亚大陆上的最强魔法师,也是皇家魔法学院的校长,曾教授过阿耐、皇太子,以及许多贵族子女魔法知识。
在这座大陆上,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晓他。
然而就是这么以为德高望重的老者,也在为华哈德服务。
华哈德悠悠坐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打,“阿耐的记忆,清除干净了吗?”
罗赛门心头一震,他看向华哈德,故意展露出自信的神情,“自然,臣的记忆清除魔法从未出错过。”
“可我怎么觉得,她似乎记得些什么?”华哈德说着,语气加重,面露凶光。
罗赛门回想起当年阿耐在【黑塔】时的场景,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他尽量在华哈德面前保持从容,“魔法可以消除记忆,但永远无法消除一个人内心深处的创伤。也许那件事把殿下伤得太深,即便忘记,殿下在情感上还是对您有所恐惧。”
“那我要怎么做!?”华哈德突然激动起来,对着罗赛门发疯似的吼叫道,“她们都恐惧我!一个恐惧到宁愿去死、一个恐惧到为了远离我,宁愿跑到苏巴去!”
空气里回荡着华哈德粗重的喘息声,罗赛门看向华哈德眼尾那片猩红,沧桑的眼睛里生出悲哀,“或许陛下及时收手,还来得及。”
华哈德一时愣住,下一秒,他冷哼一声,表情近乎癫狂,“你是为了你自己吧罗赛门大人?”
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滑动,发出刺耳的响声,“我告诉你,这事不能停,”华哈德绕过写字台,走到罗赛门身边,咬牙切齿,“别忘了,我变成如今这副鬼样子,都是拜您所赐!”
说完,华哈德大步离开书房,他用力带上门,发出重重的响声。
华哈德的话就像毒刺,狠狠扎进罗赛门心中。
老人立在原地,眼神涣散,他似乎被悲伤淹没,经久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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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地界,萨沙部落第八军营的营帐内。
那个在和苏巴军队战斗中逃回来的副官跪在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前瑟瑟发抖,“将......将军,凯瑟指挥官被杀了......”
坐在主位的那个中年男人微微抬了下眼皮,他脸上的那条伤疤显得他更加凶狠,声音浑厚低沉,“就你一个人逃回来了?”
“......指挥官带去的一千骑兵,只、只回来了......两百多个......”
男人沉默了两秒,抓起桌子上的酒杯狠狠朝跪在前方的副官砸去,“废物!”
“苏巴突然换了指挥官,我们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还会魔法!就是她亲手斩杀了凯瑟指挥官!”
男人微微眯眼,“女人?”
副官连忙开口,“对,就是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但下手狠辣......我们实在是敌不过......”
“那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是金色头发,眼睛......是蓝色的!”
那将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不屑地冷笑一声,“真没想到,华哈德竟然把皇室的人都派来了......”
那副官听了,心中震惊之余,却不敢说话。
将军继续喃喃自语,“不过派谁来都没用,我们萨沙豢养的赤磐可是整座希亚大陆最强大的存在......”男人的眼里装满了野心和自信,“萨沙部落的铁骑终将会踏遍整座希亚大陆。”
副官听不懂将军口中的赤磐到底是什么,他只不过是萨沙部落最下等的一个官员,这种高级机密他也接触不到,但他还是谄媚地附和着,“将军英明。”
将军站起来,走在副官旁边,吩咐道,“我要去一趟楚迪辛勒山脉,在这期间你就在营地好好守着,对苏巴的消耗计划也暂时停止,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