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朗脸色苍白,默了半晌。
忽然,他拉起她冰凉的手,在腕上重重亲了一口:“来得及。”
说罢,将她打横抱在手中,站了起来。
凤翎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搂着他的脖子惊讶地问:“你要做什么?拐着皇帝私奔吗?”
“我错了,我们应该回崖州,离开这个鬼地方。”荀朗的眼中布着血丝,紧紧咬着唇,干脆地回答。
神官发疯要劫走女帝?
殿前廊下的宫人们全被这惊人的一幕吓破了胆,慌忙跪在地上,埋下头。
荀朗没有理睬,就这么径直走出了宣政殿。
凤翎乖顺地躺在他怀里,这一刻太美了,美得连他衣上的沉香也变成了世上最好闻的味道。崖州离天台宫有多远呢?荀子清愿意一直这样抱着自己吗?管他呢,她不要下来。
“陛下!”一声苍老的呼唤从底下传来。
那与她无关,她只管更紧地抓住他。
“陛下!”更多的声音开始纠缠他们。
司天丞荀朗抱着女帝凤翎,高高站在宣政殿九级五层的丹陛御阶之上,怔愣地望着御阶上跪着的内朝众臣们。
老大人们个个抖抖索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景朝四百年的体统被这一对少年男女一下子打破了。
“陛下,您快拿个主意吧。太傅不归,军心浮动,北营的虎豹骑统领已经在点兵了。”司徒陈松老泪纵横,斗胆凑上前来进言,“眼看这长安城又要不得安宁了……子清贤侄,你也快劝劝陛下吧。”
荀子清站住了,木然地去看怀里的凤翎。
凤翎也正看着他,盈盈的眸子里似有千言万语。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许久。
忽然,女帝与神官都大声笑了起来,笑得仿佛两个疯子,笑得整个御阶上的文武官员都冒了冷汗。
荀子清大概是笑过了头,双手发颤,开始轻轻摇晃。女帝顺势从他臂弯里下来,赤足站在御阶上,将头埋在他胸前。
他们仍是抑制不住地痴笑,仿佛那些臣子是最可笑的滑稽艺人。
凤翎在他怀里紧紧咬着唇,咬得鲜血淋漓。她猛地抬起头,踮起脚,一把抓过荀朗天青色的领口,狠狠咬上了他的唇。荀朗温柔地捧起她的脸,享受她的撕咬。她开始吸吮他唇上渗出的鲜血,他的唇舌也贪婪地掠夺着她。互相交缠的口中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臣子们惊讶地望着疯狂如兽的二人。
他们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帝国最肃穆的权力中心展示奸情?
男与女,咽下彼此的血,满足地笑笑。
臣子不知,天地可见,歃血为盟,此心不移。
她终于放开他,鲜血淋漓的唇上仍旧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威胁道:“荀子清,记住你的承诺。否则,就同我一起,天诛地灭。”
说完这一句,凤翎决绝地转过身,一甩朱紫色的袍袖,冷声吩咐犹在一边发呆的臣子:“陈司徒,事不宜迟,这就随朕去为太傅大人送上赏赐吧。”
凤翎说罢,深吸一口气,摸一摸怀里的诏书,迈开纤细的赤足,踏上了冰冷的御阶。
女帝走了。
荀子清还在这里。
晨风吹过,天青色的袍袖翻飞起来,他抬手摸摸沾血的唇,淡淡笑着。
天地都已静穆,只有檐角悬铃,唱着清冷的离歌。
荀子清,要等在这里。
一直等到凤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