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哒。”
“哗啦啦。”
雨，慢慢大了起来。水珠打在寒光闪闪的兵器上，发出叮叮的响声。空气变得寒冷起来，从鼻孔里呼出的热气清晰可见。
君子教演武堂里，四五十人严阵以待，只等门外的赵安冲进来。然而，一刻钟、两刻钟慢慢过去，演武堂里仍然死一般的寂静。雨声，回荡在空旷的空气中。
“轰隆隆！”
突然一声巨响，长方形演武堂的东墙轰然炸开一个大口子，墙顶埋伏好的弓弩手随着炸裂的同时飞向各个方向。伴随着几声惨叫，噼里啪啦地落到地上，再没了声音。
众人纷纷看向东墙，一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东墙的正中，灰尘漫天，一个人影从窟窿中慢慢走了出来。赵安，浑身肌肉紧绷，面无表情，犹如杀神附体，那斧砍刀劈、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此时令人毛骨悚然。
“这他妈是人吗？”军师不自觉地冒出了这么句话，后退到教主身边。教主也被吓了一大跳，好在经验丰富，立即大喊一声：“放箭！还等什么？”
西墙上埋伏的弓弩手，立刻万箭齐发，“嗖嗖嗖！”
数十支弩箭飞向赵安，赵安双脚一跺，腾空而起，先是一个后空翻，刚刚落地，就是一个瞬间蓄力，“唰！”躲过第一批箭的同时，顷刻把自己弹射向前方四五米开外，直接冲进了演武堂正中的众门徒之间。
“呯！砰！叮当！”
刀枪剑戟满天飞，从左飞到右，从右飞到左，紧接着一个一个门徒也飞了起来。血花四溅，不消半刻，人群中间形成一团红色血雾。
“噗！”
“噗！”
“呲！”
人群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内圈的人鬼哭狼嚎，外圈的人逐渐向外扩散，没人再敢靠近。
教主再喊一声：“给我继续放箭！”
西墙头的弓弩手，不敢贸然放箭，恐误伤自己人。军师也看出了他们的顾虑，连忙催促：“别管那么多！快！快！”
赵安的脸上、身上，已经被门徒的鲜血浸透，他就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渐渐，他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少。西墙头的弓弩手终于再一次放箭，齐刷刷直奔演武堂正中心的赵安而来。
赵安双手同时抓起身边两个门徒，做了一个关门之式，“砰！”两门徒的身体碰撞在一起的瞬间，弩箭“砰砰砰！”纷纷刺入二人的身体，声声惨叫把其余门徒吓得连连后退。
赵安躲在两肉盾之后，瞅准弓弩手重新填充弩箭之时，双手张开，原地旋转一圈，把两个肉盾直接扔到了西墙头的正中。就听见“砰！啪！哗啦啦！”肉盾撞击在弓弩手身上，弓弩、人、瓦片齐飞！
西墙头两侧的人见状，不敢等冷汗风干，立刻瞄准赵安，就要放箭。
“唰！”
“噗呲！噗呲！”
西墙头南侧两个弓弩手被龙鳞鞭穿成了一串儿。
龙鳞鞭的另一头，戚鲲目露凶光。他右手一抖，龙鳞鞭瞬间收回，绕回自己的腰间，缠了两圈。接着低头弯腰，啪啪踩着瓦片直奔西墙头北侧的弓弩手而来。
教主见势不妙，立即扫视着人群，寻找刘堂主的身影。
“刘堂主何在？”
“老刘在此！“
“苍啷啷！”
刘堂主，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根铁棒，直扑赵安。
赵安一脚一个踢飞身边最后两个门徒。猛地抬头，一根闪着寒光的铁棍冲着自己的头砸了过来。
刘堂主大吼一声：“招！”一股寒风直逼赵安面门，“呼！”
赵安竟然没有闪避，只见他双脚扎住马步。两根粗壮的小臂交叉，稳稳接住铁棍，“砰！”
碰撞瞬间，赵安的身姿仅仅微微向下一探，接着双臂向上一拱，铁棍轻而易举地弹开。刘堂主大惊，“这还是人吗？”
赵安大脖子青筋暴起，血管与肌肉紧紧包裹。再看他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甚至在他的头顶出现了热浪。他两颊的汗还来不及流下来便蒸发成气，不时发出“呲呲！”的响声。
刘堂主来不及多想，一脚踢棍梢，“呼！”铁棍在他头顶旋转起来，他后脚蹬地，纵身飞起，身体与铁棍一起旋转，两圈后铁棍夹着风声，用大十倍的力量砸向赵安的头部。
此时，赵安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不变，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他原本交叉的双臂向两侧张开，双拳变双掌，“砰！”
时间好像凝固了，他竟然用双手接住了这千斤之力的铁棍。众人哗然，刘堂主目瞪口呆，他猛地向后抽棍，铁棍纹丝不动。只听得赵安大喊一声，“哈！”铁棍一抖，如面条一般甩起了波浪，只听刘堂主“哎呀！”一声，双手弹开瞬间，两只袖子爆裂成片片破布条。
赵安瞅准教主，把铁棍当做标枪猛地掷向教主。“嗖！”
教主向一旁撤步，铁棍擦着他的肩膀飞了过去。直插在他背后的墙上，几乎半根铁棍都插了进去。教主长出一口气，好一个惊险！
此时，西墙头也没有消停，就见得龙鳞鞭狂舞，墙头的弓弩手一个个被抽飞了下去。哎呀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戚鲲收拾完墙头的弓弩手，一个纵身飞下西墙，挥鞭就冲向教主。
另一头，刘堂主转身从兵器架上又抽出两根银枪，接连出手，掷向赵安，与此同时，身体前倾跟着银枪一起冲向赵安。
两根银枪刚刚抵达赵安身前，赵安左手把第一根银枪拦腰劈断，右手劈断第二根，刘堂主的飞脚便到了面前。赵安抬脚迎击，两只大脚重重踹在一起，刘堂主顺势腾空跃起，一个跟头调转方向，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直刺赵安胸口。
赵安没想到，刘堂主的动作如此连贯且速度惊人。侧身不及时，胸前的衣服被划出一条口子，血慢慢渗透了出来。
刘堂主刚一落地，紧接着朝赵安喉咙甩出匕首。就在赵安躲避匕首之时，刘堂主使出了他的独门绝技——玉蜂掌！
赵安刚躲开飞来的匕首，就看见眼前闪现出密密麻麻的手掌，正朝自己的全身打来，密集的出掌带出的风声，接二连三，连成一片，如同炸裂的马蜂窝般嗡嗡作响。赵安只能护住自己的面门、胸口，其它部位实在难以抽出时间格挡。
就听见“噼里啪啦！”赵安感到阵阵剧痛，他知道，再有个一时半刻，他就完了。他咬紧牙关，猛吸一口气，让气迅速运遍全身，由下至上，形成两股爆发力，集中在双拳之上，“啪！啪！”
终于破坏了玉蜂掌的攻击，他正准备迎接第二波玉蜂掌的进攻，没想到刘堂主却收掌附身，甩出一个扫堂腿，重重扫在赵安左腿上，赵安站立不稳，向左转身要倒。然而就在他倒地瞬间，左手撑地，身体向下一压，立刻又向反方向反弹。
他斜成四十五度的身体猛然旋转了一圈，右手形成手刀，“啪！”正中刘堂主胸口，刘堂主顺着掌力，被拍在地上。
他借力在地上滚了两圈，重又站了起来。
赵安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能接住我这一掌的人，可属实不多。
军师本来还想着站在兵器架边上，随时给刘堂主递个兵器什么的。见刘堂主挨了一掌，好了，还递个屁，递大炮也没用了。没想到刘堂主竟然又站了起来。他忍不住拍手叫好，调门儿没把握好，叫出了破音儿，“嗷”一嗓子把一旁的教主给吓了一跳。
教主正跟戚鲲电光火石中你来我往。戚鲲一鞭奔教主的脖子飞去，教主也不躲，双臂呈九十度，举到两耳的高度，龙鳞鞭刚甩到头的位置，缠住的却是他的双臂，他头向下一低，躬身逃脱，一个前滚翻，就到了戚鲲面前，戚鲲来不及收鞭，持鞭的手就被教主一手擒住。
教主再一弯腰，从戚鲲腋窝下钻了过去，把戚鲲的右臂拗到背后，擒拿住，戚鲲动弹不得。教主抬腿一脚，照戚鲲面门而来。戚鲲左手握拳格挡，“啪！”教主的脚背正好踢在戚鲲左拳上，戚鲲左拳虽然格挡成功，但被其惯性仍砸在自己额头上，力量不轻。这劲道把戚鲲直接砸了个大后仰，腾空之时，教主并未松开擒拿住戚鲲的右手，他猛地向地面一拽，戚鲲从空中直挺挺砸在地上。
戚鲲顿觉一阵眩晕。
军师见状松了口气，他再看向刘堂主，刘堂主仍然站在原地不动。赵安见戚鲲吃了亏，也不管刘堂主直奔教主冲了过去。就在他经过刘堂主身边时，“噗嗤！”刘堂主一口鲜血喷向空中，如火山爆发般，血柱足足喷涌出两三米之高。
“噗通！”刘堂主栽倒在血泊之中。
军师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僵硬如铁，一动不动。
教主一看，这是要双剑合璧，不觉一丝寒意涌上心头。他照着戚鲲的肚子就是一脚，戚鲲一下被踢出去几米远。拉开架势迎击赵安，赵安三步并作两步，边跑边把右拳拉向后背，冲到教主近前时，即刻出拳。
教主等赵安的重拳刚刚抵达自己面前，忽然像一片叶子一样滑向地面。重拳打空，紧接着赵安的左拳向下挥去，教主一个转身，再一次躲过。
赵安又是一惊，“老小子，有一套啊。”
教主后退两步，“何止一套，来来来，与我……”
没等话说完，忽感双腿一紧，“哗啦啦！”
龙鳞鞭不知不觉间已把教主的双腿捆住。戚鲲一手持鞭，一手捂着肚子，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赵安趁势一个前弓步，挥拳砸向教主胸口，教主大叫一声：“妈的妈我的姥姥！完了！”
“啪！”
军师不忍直视，双手捂住眼睛，暗叫一声：“完犊子！”
“噗！”
雨停了，演武堂又恢复了死寂，一声轻轻的喘气声，慢慢从教主嘴里滑出“呼！”
教主的后背微微隆起，赵安的铁拳，暴露在教主的背后……
教主……被赵安的拳贯穿了，真个透心凉。
赵安抽出拳，甩了甩手臂上的血，当然还有雨水。
复仇的怒火，好像被雨水渐渐浇灭。赵安、戚鲲的脸上稍微松弛了些。
“季娘、赵全，你们的仇，我们给你们报了。”戚鲲刚说完，赵安就接了一句，“李四呢？”
这个名字一出，演武堂的大门口，一个人影，猛然站了起来，连滚带爬往门外跑去。
李四，从赵安的第一波攻击开始，就混在了众门徒之中，他压根儿没敢上前，跟着被打飞的门徒一起倒下装死。
刚刚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意识到，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头也不回撒丫子就往门外冲。
而这时的赵安，不紧不慢，回身拔出之前插进墙壁的大铁棍，“呜！”
“嗖！”
赵安把铁棍朝大门的方向掷了出去，铁棍飞过大门，“啪啦！”穿透厚厚的木门，就听见“啊！啊！”一声惨叫。
远远的，李四也被铁棍贯穿了，死尸倒地。
“大仇，得报！”赵安仰天一声吼，划破夜空。
……
“季平！”戚鲲此时才想起季平还被捆在柱子上。赵安慢慢把目光移向柱子，军师……是的，军师他缓过来了，他一只手拿着匕首，抵住了季平的脖子。他的手在抖，匕首也在抖，声音更是颤抖成了波浪，“你们……你们……别过来，否则……否……我就……我就杀了他。”
赵安轻蔑一笑，“你再说一遍。”
戚鲲甩了一下龙鳞鞭，“啪！”，龙鳞鞭笔直顺在地上，直指向几步开外的军师和季平。
此时的季平，微微睁开眼睛，还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只看见面前如同血洗的湖泊，像是某时的一场噩梦里的场景，如同地狱般的景象，让他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世界。
“哗啦啦！”军师手里的刀掉落到地上，人也随之双膝跪地。“饶了我……饶了……我吧……我什么都没干过。”
赵安、戚鲲缓步来到军师二人身边，戚鲲为季平解开绳子，赵安摸了一把季平的头，“小子，咱们回家吧。”
“家……”季平闻言，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家，在哪……娘！啊！”
戚鲲眼眶也湿了。
赵安低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军师，“起来。”
军师连忙磕了三个响头，把额头撞出斑斑血迹。
赵安扭头再看季平，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就像那时埋葬赵全的情景一样，此时的任何语言都显得无比苍白，无力。
突然，此时军师目光一闪，两袖悄悄一抖，两只袖箭窜至两手掌之内，“唰唰！”
赵安两腿连中两箭，没等赵安、戚鲲反应过来，甚至是两腿上的血液还来不及从裤子里渗出来，军师从自己绑腿中又拔出一只袖箭，起身之时顺势向斜上方挥出，“啊呀！”赵安胸口一道狭长的裂口乍现。
“噗！”
赵安胸前的血喷了军师一脸，戚鲲才反应过来，来不及抽出龙鳞鞭，只得飞起一脚，军师转身一掌接住戚鲲的脚，向后一个大回环，把戚鲲直接甩飞到空中，“砰！”重重落到地上。
军师后撤一步，一改此前的惊恐万状，此时的他气定神闲。
“你！”赵安满脸不解，“你是？”
“哈哈哈！莽夫！”军师的笑声如同地狱中传出的百鬼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