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信息都缺乏的情况下,如果什么都不做只不过是在慢性死亡,但是做了之后呢,会比什么都不做好吗?不会,失败是必然的结果吗,不是,但如果失败了,所有人的离去都会被提上日程,但作为战士,他们的使命就是向前。
回家?回去的那条路上,颠簸的马车摇晃的不止只有肉体,还有心灵之上的震荡,谁都清楚,魔族的力量坚不可摧到令人绝望的地步,他们只需要随意的发起进攻的号令,人族的城墙就像是豆腐一样任由他们击倒。
敌人的强大固然足以让人畏惧和胆寒,但是内部的忧患才让人真正在阴沉的天下还没等到雨滴落下就重重地倒下,所有人、所有人都在为魔族引路、这个已经满目疮痍的边境,被他的主上已经抛弃太久、太久了。
可以这样说,如果现在的士兵退开了防守,所有边境的村民们都会火速向魔族倒戈,头也不回的那种,因为从来没有人生来是为了臣服,而这所边境的退路已然没有,死守等同于给这些村民们全部划上了共生共死的等号。
所以士兵们的存在不是为了让人民生活在蓝天下?而是禁锢、限制他们在这随时都有可能被攻陷的一个又一个据点中守着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家?
荒石高地上,月色正媚,但没有人抬起头去欣赏这片戈壁的雄浑和凄壮,动摇的话,那颗随时都在紧绷的心,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断裂,所以别回头,前进、再前进。
他们坐在一起,共同经历着生死的经历让他们更加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越是不可控的东西就越需要控制,所以在它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趁早离远一点、再远一点。
就算是面临着统一的敌人,大唐也从来没有一刻想过团结,各个诸侯也从来没有想过联手的事情,可史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唇亡齿寒的道理,所以不是他们不懂,而是他们在等、在贪,以为自己是独特的个例,掌控世界的皇者。
那些事情固然与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但别忘了,自己今年才十七岁,就算不是十七岁,他也不希望自己被冰冷的刀剑所枯麻了内心的炽热。
他还有许多没做过的事情,不想在这种时候就说出什么壮志豪言,不是他没底气,是心底还有所牵挂。
靠在马车的窗台上,月光像是女性温柔的手一样拂过自己的脸颊,他坐卧在那里,呼吸渐渐归于平静,闭上眼睛就不想再管现实的一切了,任由他们去吧,人出生的时候不也是模糊一片。
还是在那处山下,优哉游哉戴着斗笠的少年吹着清风坐在溪流中央的礁石上,光着膀子静静地等待着鱼儿的上钩。
那时候的阳光不是很热,空气的湿度也刚刚好,半个身子躺在水里面就和躺在自家的水桶里没什么区别,也许那就是真正的融入自然吧。
浣衣下山的女孩们看着他,纷纷笑嘻嘻地嘲弄着这小子憨傻的模样,躺在水里面睡觉还那么高兴,真是一个怪人。
其中的一个女孩渐渐地走了过来,虽只是声音不大的呼喊,对他来说却是直钻心底的声音,他立马站起来,两脚插入水面,一下溅起了许许多多的水花。
一块简单的桂花糕、红糖麻糍,冰冰凉凉的,甜甜糯糯的。
“嗯~真是好吃耶,这是什么?买的还是做的,哈哈,当然是做的,一直都是这个味道。”
女孩轻轻的点了点头,拿走了已经被吃完点心的餐盒。
“如果我明天的时候,还是这个点,还想吃了怎么办?”
不言而喻,这是个不用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
“那我明天再送过来不就行了?这还不简单?”
抬头望去,溪流的风顺着山岗吹拂了阳光下她蓝色的发丝,晶莹、透亮、绵密。
湖水反应着蓝天,而我的眼睛慢慢装载着她的笑脸,她的笑,因为笑的太满了,所以我的眼睛也就理所当然的再也装不下什么。
“哇哇哇,好厉害哦,那大姐姐,弟弟我如果以后还想吃,天天都想吃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河语气当中的不怀好意,潘曦顿了顿,脸上泛起几丝红霞,恼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下,又嗔怒似的“哼!”了一声,那是佯装生气,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那我就每天给你做,天天带给你吃。”
林河扔掉了手中的钓鱼竿,又走进了两步,溪流即将把那钓鱼桶也给冲走了。
“那如果,我想吃一辈子呢?”
太阳真不会挑时候呢?偏偏是那种时候,遮掩太阳光线的云层偏偏就要转移,刺眼的阳光洒下,一下模糊了眼前,自己也只能凭借着记忆回忆着当时依稀动作的唇形。
她最后说了什么呢?已经不知道了,她现在在哪呢?我再也找不她了。
这是一个噩梦……
他站起来,车内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晶核的力量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应该找影子老师咨询一下吸收了新的残像之后所带来的提升。
那道裂缝的形状似乎规整了许多,但并不是只有缩小,在林河脖子的下方,一排黑色的十字印记已经在悄然出现,据影所说,那是因为晶核质量的突然暴涨所导致的,可以理解为生长纹。
影的形貌也出现了很大的变化,在以往还只是一个穿的蓬蓬裙的一个萝莉小女孩,现在却随着实力的增长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了。
她作为灵体不需要买衣服,这点还是挺方便的,所念所想就能穿上自己心爱的衣服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嗯,确实挺不错的。
“你现在的实力已经来到了空识力,在这种境界下,对很多的魔法你可以做到天然的免疫。”
“但其实这笼统的说法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因为你真正的实力从不受境界的影响,那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棒,安安心心的走过这个过程,对你来说也好。”
车帘被掀开,自然卷的金发进入了这所狭窄的车间,厚重的衣服以及墨镜,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拿着一袋包子和豆浆,没有办法,这附近也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但包子的味道不错,就跟上次一样,猪肉酱汁的味道很熟悉,就跟上次一样,士兵们还是在这个早晨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云栾站在那里迟迟没有走开,犹豫不决的样子很容易就能让人看出她心底有事。
“你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新城的统治者卫义宣被临时强加了罪名,在两天前,也就是你们还在逃亡的时候就被火速执行了枪决,现在当权的是他的舅舅卫杨武。”
“在他即将上任的这两天内,小动作很多,其中就包括转移境内资产到国外、帮助大量城内的富人进行偷渡、非法跨境,搞得本就不和谐的市民现在关系更加紧张了,边塞的物资越来越难以周转,我觉得,这一切不是偶然。”
新月皱着眉头,刚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大衣现在终于可以脱下一些,难以相信,那么广大的天地,现在却还没有一间狭窄的车间来得自在。
“先回一三二据点,剩下的以后再说,不要慌张,只要我们还有自己的驻地、军队,就算不用他们,那些备用联络人也可以减轻大部分补给的问题,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千万不要慌张。”
没有停歇多久,也不能再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更换眼前的马车,尽管它是这么的可怜兮兮,低着头就不打算再睁开眼。
它吃草料的心情也聊胜于无,可云栾已经极其耐心的将新鲜的青草放入了它的嘴中,希望这些时间里,它多多少少能恢复了一些。
这颠簸的路途是不是从开始就没有打算结束?连续两天,林河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脚下的马车一直呆着,物质世界虽然直接主导不了精神的生活,但是当他极度匮乏的时候,沮丧的心情也就十分霸道。
面对着眼前新月递来的包子,他抬头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撇到一边去,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请原谅自己吧,因为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准备道歉。
无端的冷暴力不仅针对人,就算是路边熟络的猫猫狗狗,你哪一天不去理会它,它会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会自觉主动的疏远你。
要珍惜主动的机会嘛,尤其是这种女生的主动,把自己的脸色去摆给别人看,不是林河打算养成的习惯,更何况自己吃过多少难吃的东西。
还记得自己以前和锅十三泡网吧的时候,大半夜的没发现自己没带钱,走到饭店的时候搪塞了好久才肯说出赊账两个字,就是那时候老板的一点剩饭都让他吃得津津有味。
林河用筷子夹起了那其中的一个包子,抬起又放下,作了一个你随意,我干了的动作。
不是不经意的笑,很难用苍凉去形容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孩的脸,这几天来,她好像一下老了好几岁,肩上的担子虽然从没轻过,但也没有像这几天一样无形到窒息的地步。
这几天来,要是没有眼前的林河,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了那群叛徒的刀下亡魂,说不定自己早就在执行任务失败第一天就被宣告死讯了。
回忆从来都不可怕,因为经历回忆的我们都走过来了,可怕的是陷入回忆的人,明明知道那是一种不愉快的情感,却一次一次地将自己代入那种境地想要寻求自我的解脱。
如果今后有了空闲的时间,应该怎么感谢他呢?仔细说起来,自己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自我的观念应该在日后的生活更加丰富才对。
更加丰富,那难道以前的生活就是单调而又枯燥乏味的?自己的前半生到底为了什么而活?军事?权谋?战争?不,自己只不过是一枚随时都有可能面临出局的棋子,就算付出了多少努力也只能在原地徘徊的庸人罢了。
与自己相比,眼前的这个灵魂明显更加的纯粹,他到底上哪而来的那股强大的力量?又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他那么运用自如,那难道,他有比自己更单调的生活?更枯燥的训练?更坚强的意志?
“你有时候,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记得夜晚时分的篝火,自己蜷缩在棉被当中,耳旁的话久久缠绕着不能散去,耳朵的红晕悄悄说明了一切。
不……他有一项最独特、最强大的东西,一颗属于自己坚定自己从未被改变的赤子之心,目睹那种伟大的造物,眼光还没有触及的时候,残破的身躯就要被光芒所侵蚀殆尽了。
就……就在明天?还是以后,未来总会有时间的吧,活出自己吧,活出……自己啊!
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生还者们,真羡慕你们啊,无论是处于后悔还是自责当中,不都还有自己选择的机会吗?
在新城市长上任的发布会上,新任市长卫杨武对一三二据点的失守发布了沉痛又哀重的演讲,这是一场简易但隆重的陈词,这座生机本就殆尽的城市已经到了可以任由一群乌鸦在议事厅上随意撕碎人文历法、公序良俗了。
一共三万五千多市民及士兵永远地倒在了废墟之下,无法安息他们的灵魂,因为找不到残破的躯体,不敢抬起头颅,瞭望、窥探、展望,因为那漫山遍野的全是战争下牺牲的英魂的立碑。
黑色的雨伞拒绝了天空的哭诉,他们将卫杨武齐齐围在一块,像一群鼠辈拥立了新王。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它几乎消磨了所有东西,如果你想听,那么我跟你说,新月坐在马车里再一次滴下了不争气的眼泪,那时候她发誓是人生中最后一次。
林河发了疯一样的下车奔向那正处于烈火焚烧当中的城市,面前的还是那一望无垠的戈壁大漠,他一连打了好几个滚,短短的路途硬是走成了山崖与山巅,直到衣衫褴褛,趴着在石头旁用力捶打着石壁,什么都做不到……
雨,在这个时候下了,如果能再大一些就好了,可却偏偏是不疼不痒的毛毛雨,它这样落下、它这样落去,连不成线的雨滴一个个坠落在城市的上方投入了火海。
它提前走到了属于自己的命运,只不过让我们始料未及而已,所以伤心,能伤心在存在之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