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之间吹拂的风依旧喧嚣,飞鸟不曾在此时盘绕,但是篝火高高升起,火焰能够带来温暖,但却始终无法驱散比黑暗更深沉的心中的恐惧。
据说黑莲花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产物,在地狱当中,它拥有着无边的死黑魔法的力量,而刚才的梦境当中,没有灵力护体的一个瞬间,自己被那只湖水升形的触手狠狠地挨了一击,到目前为止,一直都使不出什么力气。
灵力上的事情还好说,可以通过修炼慢慢恢复过来,但是生命力的事情一旦消失,关于扭转的法子就要难比登天了,眼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竟能被那一点小小的湖水给折磨殆尽成这幅样子,他心底的怒火、忧愤便如火焰般燃烧着。
林河看着那群走远的伙伴,身边是他们留下来的物资,趁着迷宫停机刷新的空挡,他们应该可以走出这里,至于他们两个来说,这些东西简直就像是提前的灵台面前的贡品。
人总是要向着活的方面去想的,哪怕处境再怎么极端和恶劣,擅长想象不就是人类的天赋之一吗?有的人反而更喜欢沉浸在幻想当中,但又说回来,一定要分清幻想与现实吗。
“林河,过来,我这个伤口,好像挺严重的。”卡斯捂着自己正在流血的地方,额间的汗正在不断地落下,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他和这个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该死的安全感。
林河蹲下去,轻轻地撩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不属于一个男人的光滑白亮的小腹,血液已经浸染了衬衫,治疗的速度越快越好,这里的条件很简陋,但却可以用灵力制造一个手术场,做一些简单的处理还是没问题。
肋骨之下,一个明显的创伤摆在那里,血正在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流出来,虽然自己不是什么晕血人士,但心底还是有一种该死的心慌,还有另外一个棘手但相比目前来说不是一个很紧急的问题。
“卡斯,我希望我的眼睛不是花了,刚才我还怀疑你的曲线为什么跟男人的出入那么大,现在我可以确定你是一个女生,你怎么是个女的?”
她收起疲倦的眼皮,继而往向深邃的天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已经很明显的说明了答案。
林河见她不再有动作,只好继续思考当下有什么救治的方法,首先就是去查看刚才留下的物资有没有什么派的上用场,幸运的是,里面有一杯高浓度的白酒、绷带、创口贴,这些东西都有很大的作用,但唯独少了也是最重要的一样东西,那就是——麻药。
灵气灵域可以隔绝大部分的细菌和杂质,可以类比于一个无菌环境,高速流动的灵气作成的手术刀可以确保锋利性,这些东西都可以凑全,但还缺一个最重要、最不可缺少的一样东西,那就是——经验。
在这两个东西都缺少的情况之下,想要完成这场手术,不仅要保证零失误,而且要快速、极速,可以说,就算是神医在世恐怕都没有这个把握去做,但眼下没有选择的余地。
“等一会可能会有点疼,如果你忍不住,那你就用手掐住我的腿,我能把握一下轻重,这里没有麻药,我……我会尽全力的。”
从淤血程度、肿胀,还有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持续不断地闷哼来看,保守起见都至少是粉碎性骨折的程度,甚至更糟。
白酒缓缓滴在了伤口的附近,酒精的快速反应不同于双氧水的氧化,这种高度白酒所导致的蛋白细胞凝固的疼痛会更加剧烈。
卡斯也是不手下留情,短而不长的手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林河的小腿,血液聚集为一条一道慢慢地留下,但消毒就意味着手术的开始,无意义延长手术的时间只会继续加重伤者的痛苦。
灵力化作的手术刀开始嵌入了她伤口旁处的烂肉,小面积大面积地割下凹凸不平的伤口表面,直至深入内部3cm的时候,差不多完全清理,就要开始进行内部的复位了。
目前来看,因为卡斯没有什么胸腔进行性出血、胸肺血管咳嗽大出血之类的症状,所以综合考虑是不需要进行开胸手术的,但奈何伤口里还在下浸的黑莲之液,又要怎么避免大创口手术将它给彻底取出呢?
坏了,刚才还有力气死劲掐着自己小腿的卡斯,现在已经渐渐松懈了力道,像是疼晕过去了。
其实这就像被毒蛇咬了一样,毒素在身体里不断地扩散,最简单但效率不高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它给吸出来。
来不及去想那些有的没得了,救人要紧!
“嗯~”不省人事的卡斯用微不足道的声音抗争着腹上粗暴的一切,她现在的状态已经不知道坚强为何物,她只希望林河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因为自己死撑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晕厥过去。
一口又一口黑红的血液吐在了草地上,眼前的世界好像也渐渐开始变得头晕目眩,林河拿起了旁边的白酒猛喝了一口,希望能清醒一些,黑莲花虽然对他从外部上没有什么直接的伤害,但这一口服的话,就跟普通人生吞了一碗玻璃渣子没什么两样。
周边的毒液也已经吸的差不多,但断裂这么明显,一般的缝合肯定是做不了的。
说起来,自己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素未相识的人那么拼命呢?说到底,自己终归和打工的没什么两样,自身对生命的珍重让他不得不这么想,但这种想法是短暂的。
那天晚上,卡斯在昏沉的意识中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样子,还是这片森林,那时候他的父亲坐在篝火旁和哥哥一起烤着肉,自己则在抓捕夜间飞行的萤火虫。
渐渐的,爸爸倒在了战线之上,人类与魔族的战争夺走了她的父亲,紧接着的又是她的哥哥,说起来,她孤孤单单了好几年,直到遇见那个无所不能的将军,她又再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小时候,她喜欢听妈妈的摇篮曲,没有那个歌声,她就好像睡不着似的,等长大了一点之后,作为家族的继承人,她被迫要去天天练剑,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想像普通人一样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想唱些甜美的歌。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战争会吞没一切,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也会被它所吞噬殆尽,哥哥为她挡下了魔族的进攻,但逃出来又是孤身一人的她到底应该何去何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挂念着,挂念着远在他乡的母亲。
雷蒙家族的儿女不会有懦夫!更不会出现逃兵!雷蒙家族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战斗!死在战场上是每一个雷蒙家族人的至高荣誉!
她从来不敢向自己的母亲说自己瘦了,说战场上的岁月好艰辛,说自己是个弱女子的话,她从不敢卸去故作坚强的外衣,因为她怕自己的母亲担心,因为她知道那也没用。
同属于士兵的我们,又怎么会忍心看着彼此白白牺牲的样子?!
林河抬手看了一眼握着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将它贯穿了自己的肋沟,剧烈地疼痛伴随着断裂达到了顶峰。
鲜血猛烈地喷洒而出浇灌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是继无力之后身体冰冷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身上的血,她也再抬不起沉重的眼皮,沉下去,直到……
她飘乱的发丝战栗于长空当中,决绝的眼神中透露出绝不服输的坚毅,转腕的手臂拿着的是一把冰冷的长剑,心底的承诺和誓言不能背弃,所有阻挠着自己的东西都应该被全部斩断,哪怕……眼前的这个人曾经和自己出神入死,又救过自己的命。
林河手里端着的是一碗香喷喷的山鸡汤,自己早上出门抓了只山鸡,在外面煮好了之后,回来就这样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没有错,那么为什么自己的心会那么的痛,钻心的痛。
飘落在哪里,飘落在哪里的一滴泪在哪里,谁在心底深深的欺骗、欺骗着自己。
她颓唐地坐在地面上,面前的向她伸出的一张温暖的大手。
“队长?你这是刚恢复过来,还没走出来是吗?不要乱动啊,伤口可能会复发的。”
她怒气冲冲地抬起了头,狠狠地盯着林河,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在装傻还是在充愣,这样一副关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看不起自己是吗?叫她队长,是嘲讽自己现在连个残疾人都不如的意思吗!
林河把她扶起来,一同坐在那个临时搭建的木头小床上,紧密的距离让本就胸闷的她觉得呼吸困难,自己竟然一下娇羞起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是动、是走、是跑,是什么都不用做。
“呸呸呸!难吃死了,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又柴又难吃!”
卡斯将嘴里的鸡肉吐在地上,奏起的眉头忽然扬起又低下,她忘记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根本就没有资格抱怨眼前的一切,像是自责,又像是恼怒,她又往右边坐去了一些。
林河觉得自己还挺用心的,等到用两根树枝架起一块自己品尝的时候,发现那味道确实是难吃无比,不仅毫无油水滑滑溜溜的,而且还软软腻腻地带着很大一股草木灰的味道,硬吃下去,坚持和吃牙膏没有什么区别。
扔掉了这个蔬菜罐头乘着,林河马上又在桌子上开始费劲地用归枫翘着另外一个肉罐头。
确实是自己的手艺不太行,做饭这家伙,烤个鱼自己还挺在行的,但是说起别的,说一言难尽都有点惨不忍睹了。
像是赔罪似的,林河把罐头和勺子一起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卡斯,像是你刚刚恢复,多补充一点蛋白质有利于恢复的话卡在了自己的嘴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就算作为医生,也有点太暧昧了。
一边是自己津津有味地吃着肉罐头,里面的酱汁确实能够唤醒人沉寂已久的味蕾,一边是自己的心里还渐渐泛着嘀咕,回想着那个令人难忘的夜晚。
“我说,那天晚上你都看见些什么了。”
卡斯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质疑,她不敢去看此时林河的眼睛,因为她根本就是在明知故问。
“哦!你说那天晚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河贱兮兮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笑嘻嘻地回忆起了那晚的经历,现在想想,都有一种惊魂未定、惊心动魄、劫后余生的感觉还在心间缠绕。
脚趾间突然的疼痛一下将林河拉回了现实,卡斯狠狠地给了林河一脚,但是自己的伤口也随之牵引疼痛了起来。
“你没事吧?刚才都说不要乱动了。”
“不要你管!”
她偏过了头,不知所谓地开始抽泣,现在就算她不承认也没办法,完全就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林河没办法,眼前的这个人跟个仙人掌似的,摸不得、碰不得,那自己只好敬而远之了,端起了自己煮的鸡肉开始吃,没办法,有所营养的东西,总比没有好。
意识到是自己不对,冷静下来的卡斯又回去看了林河一眼,真是难以置信,他竟然能把那么难吃的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刚才,对不起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是控制不住自己。”
林河摆摆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遥想自己当年的往事,不由得抠了抠鼻子称笑道。
“诶~正常、正常,我当年上学的时候,上课睡觉的时候被老师叫起来也跟你这个样子,谁还没个起床气啊,没事,这几天多活动、活动,不要太剧烈就可以了。”
见到林河没有因为自己的失礼而责怪自己时,卡斯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口气。
“对了!你的真名是叫,雷蒙-新月是吧,我看到你的军官证了。”
林河把手中的证件还给了她,还有就是她之前一直再喊一个人的名字,好像是什么,雷蒙-素和。
“你怎么动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