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彻斯敦郡的大法官结束了自己一天的忙碌。
他温和地捋了捋胡子,没有计较书记员因为速记,而忘记送来的茶水。
他那宽厚的长袍不断闷出汗水,又很好地盖住了他们,让成名许久的大法官始终维持他的尊严和风度。
那笨手笨脚的书记员,着急忙慌地端来珍贵的瓷具时,甚至会紧张地抖出叮叮声,让人看了不由得心中抓紧,担心那滚烫的红茶因此倾覆。
那可是他一个月的工资都买不到的高档品。
大法官很潇洒地接住了他的茶杯,这很好地安抚了书记员的情绪,让他涨红了脸静静退了下去。
大法官心里是有点不满的。
这等候室太老了,早在他当书记员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那粗制滥造的柜台,和俗里俗气的油画,早该换了。
自从国王颁布《公时法》后,他下庭要待在这的时间更长了,面对这些蠢物也就更没有好心情。
这怎么能让他的午餐,在一个满怀爱意的环境里安然享受。
那厚实的长袍,在他端起茶杯后,又引起了他肌肉的紧绷。
那丰厚饱满的一块块肌肉,是他最满意的地方,为此他没有再对这种笨拙的制服有什么意见,他总觉得因为它的累赘,导致肌肉时刻敏感地紧绷,是在炫耀和讨好他的男子气概,让他每天工作都非一般的得意,以致常常忘记辩护人在讲些什么。
这漫长的令人难堪的等待,即使有红茶,大法官也觉得疲惫不堪,困意十足。
可惜傲人的男性体魄,让他气血十足,实在不能昏睡了事。
这真是得意的烦恼。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无所事事的。
再过两分钟,法庭的常务书记员也要进来了。
虽然名字听着很相似,但他实际上是法庭的二号人物,除了大法官的例行开庭,所有的法律事务都由他负责,这是个大学出来的高级官僚,也是大法官头疼的源头。
一封紧要的书信被他压着放了几天。
那是封推荐大学生到郡里担任职务的很权威很有分量的信。
签名人是他的老朋友,一位研究植物很多年的老贵族。
论辈分,他应该是自己的表姑叔父,他虽然是法官,但这些谱系,他也是糊涂着的,贵族嘛,多少沾点亲戚。
这位实在亲戚的淳淳好意让他犯难了。
他倒是很想要大学生帮手,也很相信自己的同僚带新人的诚实。
可是这实在不是时候。
格莫侯伦侯爵的丧期就在这几月了。
他虽然不是他亲戚,但他的好朋友却确实有他的遗产继承权。
为了朋友,他不得不恬颜寻求郡长的支持。
这位尊敬的大人物,平时并没有谁来特意向他致敬。
可是等到足以成为法律文件的历史文件,需要见证人签字时,他可就一字千金了。
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这位郡长,他很了解。
一个通过了几次联姻,才获得了贵族姓氏的破落户。
平常他最为不耻,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毕竟能当一郡长官的都是国王的宠臣,犯不着和他冲突。
但是这样的人,最是不喜欢那些大学生了。
他之所以调来温彻斯敦郡,就是因为就任教学督员时太过苛刻,引来了学生们的举报,但国王太过爱他,不忍他被自己千分之一的爱所伤害,于是调来了一个没有大学的郡,慢慢熬他的资历。
大法官担心他将来会升入财政委员会,或是进入商业部当高级文官,他一点都不想在遗产税或是地产转移的问题上和他碰会儿面。
那会有生理反应。
此时他一点都不想得罪郡长。
更何况常务书记员是那样的富于同情,等到自己和他吵过一架后,他会去找他的。
那时候就不是自己的事情了。
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大法官,在终于看到一脸刀削斧劈的常务书记员进来时,心里有一瞬瑟缩。
那张脸是那么严肃,而且刻满了他公务操劳的荣誉。
他在一瞬间害怕了,想把自己淹死在红茶里。
可他还是面对了,因为那人主动朝他走来了。
突然的贵族的荣誉浮上心头,让他镇静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等他到来。
常务大人并没有他脸上的那么严肃,很轻缓地询问起上司有关大学生推荐的事。
大法官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从郡长讨厌大学生,一直讲到郡里公务不匹配,分担工作会抢了其他人的功劳,不分配职务,又会得罪国王信赖的大学教授和充任顾问的贵族老头。
常务书记员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毕竟那些皱纹真像自然长成的。
大法官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蓄须了,但每次照镜子,都能看到红光满面的点点痕迹,那有一种抓到小偷钱包的感觉。
不是太值得上台面但很美好。
他也没发现常务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刚才好像有听人提到那封该死的信在自己的书桌上。
灌下了整杯红茶的大法官阁下没有在意。
他再叫了一杯茶,打算喝完一壶后,就正式下班。
西区调来了一个新厨子,还没尝过手艺,可是莲娜的蛋蒸鸡真和自己的口味,而且她红润的胸脯·······
正在西区大礼堂参观的雷鸣毫不知道大法官的浪漫风雅。
他到郡城已经五天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信到了,但也没在意。
毕竟温彻斯敦还有很多事值得去看。
能够来参观枯燥的公共建筑,都多亏了他连看三天的戏剧,实在觉得自己应该休息一下。
这里有别于王都传来的浮夸的歌剧,和大学里追求搞怪和史诗画面的蓬勃之感。
东部乡村和市镇的交融,让带有泥土气的清新剧颇具时尚。
他们共同对温莎贵族的想象,远比贵族本人还要有意思,炫耀几近于荒诞,有种身着华丽,仍村风淳朴的感觉。
描述镇长兼职治安官,怎样应对凶悍的马队的剧情,更是激发了他的想象。
让他对大学流行的骑士话剧有了新的思路。
对抗,有的时候没有必要那么神圣,主角的思考,也应该是战斗的一环。
战斗不只有一种,灰头土脸又怎么不算是骑士风采呢。
抱着搞怪的心理,他给自己的留校好友寄出了一封信,生动地描写了他这几天观看的乡村戏剧。
希望自己将来看到新戏的时候,不是以对编剧的缅怀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