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散？”
李玄城下意识的重复了这句话，却不明白其含义。
他知晓巫师的特性，这是一个精于灵体研究与控制的体系，也知晓驱邪师的部分能力，比如驱使邪祟。控尸能力其实就是驱使邪祟的体现，通过控制尸傀内部的邪祟从而达成控制尸体的效果。
“驱邪师的驱散能清除目前短时间的记忆，如果对象是普通人，效果还会更强，甚至能达到永久驱除。”
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默义轻轻将审讯室的门合上，开口说道。
驱除记忆？听起来和忘忧录的特点很像。
李玄城旋即有了些猜测，试探性的问询道，“忘忧录？”
顾默义打了个响指，赞叹了一声，“你很敏锐。”
接着他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忘忧录就是基于巫师的这项能力所制作出的一项神奇道具。由于巫师体系的稀少，也就决定了忘忧录更为稀少。”
看到顾默义很了解驱散能力的样子，孔老汉立刻明白这个进来的中年人也是一位修行者。
“你继续问，我在一旁听着就行。”顾队长后背靠在墙壁上，笑呵呵说道。
李玄城在这一瞬间有种领导视察工作的代入感，腰杆马上挺直，注意力也立刻集中起来。
“你想要借助驱散能力消除我的记忆力，然后趁机糊弄一番，若无其事的装作普通人，随后你就可以被无罪释放？”李玄城似笑非笑的看向孔老汉。
孔老汉默不作声，默认了李玄城的说法。
李玄城颔首，继续说道，“回到之前的话题，柴建是怎么死的？”
从孔老汉的种种表现中，李玄城隐隐有了猜测，柴建并不是孔老汉杀害的，因为从他的言语中真的可以看出对柴建的关爱，这神态不似作伪。
“唉，他是被吓死的。应该说，是被我的替身娃娃吓死的。”
“替身娃娃？”
孔老汉点头，继续说道，“替身娃娃是我最近尝试学习的一项能力，它的作用是通过本人的血液或者毛发特征与玩偶融合得到一个能抵挡伤害的替身。”
说完，孔老汉看了顾队长一眼，“那个替身娃娃在我的衣兜里。”
顾默义用余光扫过孔老汉的衣兜，发现那里的确有些肿胀，像是放了什么物件。
他站在原地，单手向着虚空一抓，只见孔老汉的衣兜变大，像是被某种隐形的手拉开了一般，旋即一个用麦穗缠绕的物件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稻草做的娃娃。
稻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做工也很粗糙，根本不具备收藏的价值。
但是让顾默义觉得奇怪的是，他看到这个稻草人时，有种在看孔老汉的感觉。明明这个稻草人从形状上完全看不出面容，甚至连男女也无法识别，但是顾默义就是有种感觉。
“的确是超凡物品。”顾默义给这个物品做了判断，“这个稻草人和孔三行之间有一种神秘联系，可以将一定量的伤害从本体转移到这个稻草人上。当然，反向也可行，不过需要其他的方法和手段。”
得到顾队长的确认后，李玄城将目光收回，说道，“你继续。”
“那次是我首次尝试制作替身娃娃，中间出现了一些变故。我太心急了，灵魂体还没能很好的聚合在一起，我就尝试将我的头发和灵魂体融合。最终头发没能在替身娃娃内部锁住灵魂体，一些残余灵魂体外泄了出来。”
听到这里，李玄城才弄明白孔老汉所说的灵魂体是什么。
他说的是残念。残念并不是狭义上的灵魂，而是灵魂碎片。根据星象组织前身，也就是灵体研究院研究得出的结论：人死后是不存在完整的灵魂的，大都会变成一道道碎片化的灵质，这些碎片化的灵质有的会携带一些记忆，这被星象称为残念。有的则是什么都没有，则称为灵质。
因此这个结论很容易得到一个逆推，灵魂是由负责记忆的残念和灵质组成的。但是灵质的成因和具体作用，星象至今也没能弄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例外，称为恶灵。恶灵几乎能等同于整个灵魂了，它包含了生物记忆几乎所有的片段，只不过整个灵体都处于混乱和吞噬之中，如同只知道进食的怪物。
正是因为恶灵的凶残与无法沟通，星象才将恶灵作为需要清除或者收容的目标。
孔老汉说的自然不会是恶灵，若是恶灵估计他都活不到这一天。
“失败的替身娃娃有了自我意识，在我出去办事的时候，小柴看到了这个已经有了自我意识的稻草人...”
孔老汉讲到这里，李玄城就已经明白接下来的事情了。
一个会说话的稻草人，周围环境是坟地，这样的天时地利，不难想到会发生什么。
“你心还真是大，一个制作失败的超凡物品，就这么放在家中。”
孔老汉叹了口气，“我最初并未发现异常，没有意识到这件物品有了异变，还以为只是失败了。而且，小柴是我的接班人，有些事我并没有刻意瞒着他，就是希望他能快速成长学习，以后好接我的班。”
听到他的话语，李玄城惊讶的问道，“柴建也是天生灵觉者？”
“什么是天生灵觉者？”
李玄城斟酌一二，方才说道，“只有那些能听到呓语声或者看到某些事物的人，才能成为巫师。”
孔老汉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是说小柴根本不可能接我的班，他成不了巫师？”
李玄城有些怜悯的看向这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如果柴建本身没有表现出异常的话，那么他大概率是当不成巫师的。”
“难怪，难怪他学习那些文字时总是表现不佳，远远赶不上我当初的进度，甚至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做到灵视。”
孔老汉怔在原地，面色难看，喃喃低语。
“是我，是我害死了小柴，要不是我急功近利...”
等待孔老汉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李玄城敲了敲桌面，说道，“第二件事，刘云畅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听到李玄城的话，孔老汉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会有这天了。”
“刘云畅是我杀的。”
孔老汉这次承认的十分干脆，丝毫不见犹豫。
李玄城愣了，才问道，“因为巫师修行功法的原因？”
李玄城疑惑了，孔老汉对柴建是当做接班人来对待的，在不知道对方能否修行的前提下，都主动透露修行功法来教导，为何却不愿交给同为弟子的刘云畅呢。
“不是这个原因。”孔老汉摇头，接着狠狠啐了一口，“他不配修行这等妙法！”
“那是什么原因？”
“他，他竟然...”孔老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妄图侵犯小柴！”
侵犯？李玄城惊愕的品读着这句话。在看到孔老汉的表情后，他马上领悟到了这个侵犯是什么意思。
靠北了卧槽，这个刘云畅居然对男人感兴趣！
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性，企图对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少年图谋不轨，也难怪孔老汉如此愤怒了。
顾默义举止未见波动，不过其目光变得寒冷，显然也是无法容忍这种行为。
“我利用尸傀，杀死了他。”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了村里。小柴也一直以为刘云畅是被我骂一顿后离开了新河村。我将他杀死后，捕捉到了他的一些灵魂体，将他炼成了尸傀。由于本身的灵魂体最为契合肉身，所以他的尸体能很久不腐烂，且灵魂体也不易消散，能使用很长时间。”
“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孔老汉目光变得平静，淡淡说道。
“你将刘云畅炼成尸傀后，引诱我击杀，就是想要借此脱身？”李玄城问道。
孔老汉点头，随后叹气，“小柴不能没人照顾。更何况，那人曾经说过，达到足够高的境界，可以补全灵魂体，也许能复活小柴。”
李玄城弄懂了孔老汉的意思，他将柴建的灵魂体装入其尸身中，如果没有他的培养，恐怕要不了多少天尸身和灵魂都会随之消散，而一旦到了那一步，就算他是巫师也回天乏术。而若是将柴建的灵魂和肉身保存好，那么也许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救回柴建也说不定。
“那人是谁？”李玄城追问道。
“传授我修行法的人。”
“一位，很了不得的修行者！”孔老汉神情复杂，缓缓开口。
“我所有的本事，都是来自于他。”
“他还在新河村么？”
孔老汉摇头，说道，“他的身份和姓名，我都不知晓，他也未曾主动透露过。他来的那天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吓傻了。我从没见到过受这么重伤还没死的人！”
“他脖颈位置有巨大的伤痕，都可以看到里面的骨骼了。腹部更是鲜血淋淋，大肠都被拉扯了出来。很难相信一个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害还没死。后来的事，更加让人不可思议，他修养了一周不到的时间就完全恢复了。是完完全全的恢复，一点也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后来他赠与了我一道妙法，也就是巫师的修行法。并且告知我，如果有了突破的迹象，可以尝试联系他。”
果然，李玄城心中暗道，涉及到修行第二个境界的法决各个势力修行者都把控的极为严格，不到那个境界都不会提前给予。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李玄城问道。
“没有，他给我的是一个聊天群的群号。他说这个群里面不定时的会举办一些聚会，如果我有需要的物品可以去那个聚会里购买。他偶然也会参加那个聚会，只要我去的次数足够多，是能够碰上的。”
“看起来你好像从未参加过那个聚会？”李玄城有些疑惑，孔老汉表现出来的修行者水准很低，就像那种只顾自行修行的修行者一样，缺乏足够的眼界与知识。
孔老汉不好意思的低头，“我不识字，用的一直也是老爷机。我直到前不久才刚弄明白聊天群是什么。”
“...”
李玄城这才意识到这位修行者的年纪可以当他爷爷了，而那个年代的老人家的确不怎么会识字，更不要说新时代出现的智能手机以及应用软件了。
“你还记得当初那人给你的群号么？”
“记得的，一直在脑子里面，未曾忘记。”孔老汉连忙开口。
等到孔老汉将号码念下，李玄城将其记录在纸张上后，看了顾队长一眼。
顾默义自然知晓李玄城的意思，李玄城可以审讯人，但是具体的罪罚却是需要他来点明。
“咳咳。”顾默义走到李玄城身旁，将手撑在桌面上。
见到这人打断了审讯过程，年纪看起来又有三四十岁的样子，阅历丰富的孔老汉立刻明白了这人官居要职，肯定比这个李长官还要大！
当即支起来腰杆，一副等待判决的样子。
需得吓他一吓！顾默义心中这样想到。
巫师极为稀少，文湖市超凡小队加上李玄城也才三位练气士，两位儒士罢了，一个巫师都没有！因此他们需要找个由头，把这位野生修行者笼络过来。
一般来说，野生巫师的日子过的是极为滋润的，鲜有混的这么惨的。这很好理解，就算是野生练气士，超凡手段也是不能轻易在普通人面前施展的，而巫师中的驱邪师，是真正能驱散邪祟的修行者，帮一些富豪看看风水，或者帮大户人家驱邪，都能捞上不少钱。
想让他们加入官方，很难。
除非用厄咒师的突破法诱惑，不过即便这样也是少有人加入。二境修行法需要大量的功勋，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再官方待足够长的时间，且受到约束。
如今是个极好的机会！孔老汉只知杀人犯法，却不知道杀死修行者本就处于灰色地带，难以判决。
这个时候只需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可以收获一员大将了！
顾默义嘴角上扬，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