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兮到了文和殿,恰见上官构和几个宗室子弟笑嘻嘻地相携着就要出门,陈云兮见状不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立即大声道:“宋王留步!”
上官构见是陈云兮,不由一笑:“陈女史怎么来了,是母亲有甚么事情吗?”
陈云兮快走几步上前道:“宋王殿下万福,诸位公子万福。殿下,娘娘病了,赶紧跟奴婢回去罢。”几个少年避而不受,显是知道陈云兮侍过寢,对她并不同于一般的女官。
上官构焦急地问道:“母亲病了?严不严重?怎么病了?几时病的?怎不早点打发人来告诉我?”
陈云兮故作不经意般露出一抹忧色,似是没有遮掩好一般:“娘娘只是吹了风,有些受凉了,歇一歇也就不碍事了。”
上官构哪里肯信她?转头对那几个少年说:“我母亲病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去顽罢。”
楚王嫡幼子上官徯辈分最长,此时道:“不妨事,既是恪妃娘娘患疾,你理应回去。陈女史,烦你转告娘娘一声,就说我们几个回头等娘娘病好些了,再去给娘娘请安,这时候就不跟着去裹乱了。”
陈云兮屈膝一礼:“奴婢知道了。”言毕匆匆拉过上官构走了。
华阳宫,昕月殿。
吴敬昭焦急地踱来踱去,时不时派宫娥去外面看看,担心陈云兮未能及时拦住儿子,急躁之余更添了一层恐惧懊悔。
少时侍女杜鹃在外头喊道:“宋王殿下回来了!”吴敬昭这口气才松下去,险瘫软在地。
吴敬昭咬了咬牙,打起精神往外走去。
上官构进殿见吴敬昭正向自己走来,疑惑地出声问道:“母亲?”一时扭头看了看陈云兮,此时他只觉得脑子乱成了浆糊,是陈云兮骗了他?还是他出现幻觉了?
吴敬昭一脸慈爱地揽过上官构:“刚从外头奔回来,可冷不冷?海棠,牡丹,快把姜茶端上来,再把手炉拿来。”
上官构仰头看着吴敬昭,踌躇地问道:“母亲,您不是?陈女史,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敬昭拍拍上官构哄劝道:“我的儿,母亲刚刚是不大舒坦,可回来躺了一会子之后,就舒服多了。陈女史一定是太着急母亲了,所以不管不顾地去把你找了回来。”
上官构似懂非懂:“哦,母亲,您既然不舒服,为甚么不派人请个太医回来瞧瞧呢?”
吴敬昭故意露出一抹难色,略含忧愁地叹道:“唉,如今年根下了,你慧妃母也忙,我才干不足,不能帮着你慧妃母分担一二也就罢了,何必再去给她添乱?索性我病得也不重,捱一捱也就过去了,何必又是请太医又是抓药的弄得那么繁琐,倒叫下头的奴才埋怨我多事。”
上官构一向粗心憨直,此时吴敬昭本想在他面前给李馨宁上一上眼药,顺带借小儿之口宣扬李馨宁对自己的怠慢之处,谁曾想,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
上官构不仅没理会得吴敬昭的深意,反而直言嗔道:“母亲病了就该请太医,谁敢埋怨您?我替您告诉父皇和慧妃母去。母亲素日待下就是太过宽和了,才纵得那帮不识好歹的奴才们越发登鼻子上脸起来?依我说,很该请慧妃母替您整治一番才是。母后这些天也病了,怎么不见奴才们推三阻四?便是几位嫔母,也从没见人这样怠慢过她们。您也太软和了些,那些奴才都是欺软怕硬的。不行,我要告诉慧妃母去,她才不会嫌您给她添乱呢。”
吴敬昭不由心塞,整个人气都不顺畅了起来,她总不能告诉儿子自己是装病和别有用心罢?宫里头谁敢怠慢她?这话一说出去,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吴敬昭面对这样的儿子也没辙了,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只好勉强笑道:“我又没甚么事,做甚要请太医?不过一时吹了风,有些鼻塞头晕罢了,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上官构有些怀疑吴敬昭息事宁人,复问道:“真的没事了?”
吴敬昭嘴里发苦,面上笑颜却越盛:“当然没事,我的儿,叫丫头伏侍你去吃点心罢,累了一天了,回去好生歇着。”
上官构见吴敬昭没事,不由有些呆不住了,向吴敬昭恳求道:“母亲,我和徯皇叔和几个兄弟都约好了去打马球的,母亲既然没事,就放儿子去罢。”
吴敬昭瞥了陈云兮一眼,目光中饱含愠色,陈云兮怎么不吿诉上官构王香君小产之事,这种事难道还要让她来告诉自己的儿子吗?
吴敬昭脸色不大好,但仍旧放柔了声音耐心地哄劝道:“乖,这么冷的天,做甚要猴在马上,怪冻得慌的!我的儿,今儿尚食局新制了好几种点心呢,吃了歇会子,啊?过些天母亲许你出宫去你舅舅家顽,你看好不好?”
上官构扭股糖似地巴着吴敬昭,不依不饶地撒娇道:“不嘛不嘛,我都和他们约好了的。点心甚么时候吃不成?可这回就差了我一个,多不好。”
吴敬昭百般哄劝不成,只好虎着脸道:“再不听话,我就再也不许你出去顽了。年根下了,说不得甚么时候你父皇就要考校功课了,你总不能再被你弟弟妹妹比下去了罢?这些天你哪都不许去,下了课就乖乖回来看书,我让云兮去接你,就这么定了!”
上官构大觉委屈,眼泪汪汪地撅着嘴道:“母亲,我想去嘛!”
吴敬昭狠了狠心:“听话!再这样闹仔细我告诉你父皇去!”
上官构霎时间泄了气:“知道了,我回屋看书还不成嘛。”被海棠拉出去了。
陈云兮无奈又无力地看着这对母子,她有些绝望地想到,这个样子的宋王真的能够争得过齐王吗?
吴敬昭看上官构被丫头哄走了,脸瞬间就拉了下来,目光不善地扫了一圏,沉声道:“你们都下去罢,云兮留下!”
陈云兮面上微微发白,不等吴敬昭发话就“扑通”直挺挺地跪下了,颤声道:“奴婢知错。”
吴敬昭不紧不慢的坐下,冷笑道:“你错哪儿了?做事顾头不顾腚的,这可不像你啊?陈云兮,你莫不是有甚么二心罢。”
陈云兮仰头,似是不可置信般:“娘娘明鉴,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啊。奴婢处理干净了王女御一事的首尾,哪里会想得到宋王的事呢?今天奴婢也害怕得不得了,就怕一个赶不及,没拦住宋王,让他打马球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叫皇上不高兴。娘娘,奴婢真的只是一时失误,娘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吴敬昭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的右手,猛地弯腰探出去一把擒住陈云兮的下颔,脸上带了隐隐可见的狰狞之色,长长的指甲掐进陈云兮白嫩的肌肤,勒出几点红青交替的印痕来,吴敬昭死死地盯住陈云兮的脸,恨声道:“你的一时失误险些毀了我的构儿你知道不知道?皇上本就不喜欢我们母子,叫他再知道这件事,凭构儿有多少好处也算完了,你差点儿坏了我的大事!贱婢!”
陈云兮不敢辩,在吴敬昭松开手后,不停地磕头泣道:“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再也没有下回了,求娘娘饶恕奴婢一次!”
吴敬昭站了起来,高高在上,不屑地道:“饶了你不难,可你记住,你的主子只有我一个,别以为你是楚王府送进来的就了不得了。这个华阳宫,本宫说了才算!”
陈云兮瑟瑟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