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王的不上朝,对外宣称病重,遭遇刺杀。皇帝派了御医前来查探,果真重伤,越发焦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就是把一个病秧子逼着上了战场,又有什么用?
可前线的战事实在是吃紧,步步紧逼,虎头关破了以后,就是一片平原,即便是仗着熟悉地形与之缠斗,又能在败落的局势下斗多久?
赵吏重伤后,兵权由小儿子接手,也只是勉强支持而已,好几次都递来了危险的讯号。朝中大臣都在焦虑,连连上奏折,让陛下先迁离京都,再做打算。
可是啊,皇帝活着,怎么能离开。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句话从皇帝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底下跪了一片,可又有哪个能出头呢?
能出头的那一个,就在府邸里不出来呢。
金龙殿上,四处都是金碧辉煌,四个红漆柱子上面缠绕着金龙,双眸炯炯有神,窥探天之万物。
皇帝坐在龙椅上,这椅子是真硬,叫人做的战战兢兢。放眼望下去,倒也有无数人跪拜,无人分忧。
这皇帝,当的叫一个失败,也真是孤独。
秋季的风在离开殿堂的时候能感受到,那风在耳畔呼啸,刮的人耳朵都疼,身上的衣服也跟着被带起,飞扬又落下,像极了一个人的人生。
退朝后,他神色漠然的就往慈宁宫走去,不叫任何人跟着。宫道难行,自己足以。
近来太后生病,慈宁宫从肃穆变得颓废,进去便一股药味。看着母亲因为忧心忡忡而缠绵病榻的样子,万分愧疚:“儿子无能。”
太后一连串的咳嗽出声,单手支撑着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生病与旁人无关,是常嬷嬷回来之后说的那般话,叫人太不安。
有宫女过来喂药,皇帝一见不是常嬷嬷,有些惊讶:“嬷嬷呢?”
跟了半辈子的人,怎么不在?
“她……走了。”太后闪烁了一下眼睛,那是泪珠的光芒,不想叫皇帝看见,别开了头:“你近来繁忙,今日怎么过来了?”
皇帝沉默了一下,叹惜道:“我想将皇位让给珏王。他迟迟不肯领兵,应该是等着我退位让贤呢。”
太后听的遍体生凉,咬牙道:“不行。”顿了顿,又有些悲凉的说:“常嬷嬷自杀了,她回来跟我说,之前曾奉先帝之命,溺死珏王。珏王怕是恨上我了,恨了我,迁怒你。倘若你退位,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歹,好歹也是他的母亲,怎么能这么想?”皇帝不敢置信:“恨我是应当的,我是仇人之子,可母亲是无辜的啊。难道非要死了,去给他那无能的父亲殉葬,才是最正确的么?”
太后趴在床上黯然垂泪,母子二人,两对无言,都充满了绝望。
外边的风吹的越来越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无亲。
树被风吹动,枯枝摇曳,像极了魔鬼在伸手,好在是白天,看着不是那么下人,只是疏枝舒展而已。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射在窗棂上。
珏王就坐在窗边榻上,静静的瞧着景象,偶尔被喂一口药,不动声色的皱眉,继而含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长安也是如此,每日都勤恳的喂着药,盼着人早点好起来,甚至后悔自己将人重伤,以至于修养这么久。
她总是在说:“战乱是你造孽掀起来的,你一定会抚平对不对?”
珏王享受着长安的照料,悠哉悠哉的说:“国家不够强大,才是最大的造孽。”
是他挑起来的战争,可这就像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是一种必然要经历的战争。
一个国家存在伫立,就是要经受无数次战火的洗礼,无法在战争下存活下来的国家,消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早一点,也许比晚一点更痛快。
至于百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何时好受过?
长安皱了皱眉,反驳道:“在强大的国家也经不起折腾。”
有一个像珏王这样见不得人间太平,为了复仇将所有人都牵连进来的人,怎么可能安宁的下来。
他不知道长安的腹诽,仍旧笑呵呵的,伸手将人眉宇间的“川”字抚开,柔声说道:“南宋有岳飞在,还不是风雨飘摇,为什么?因为皇帝无能,一个无能的皇帝定下了一个国家的基础。。”
长安觉得这句话别有深意:“你不喜欢皇帝?”
珏王含笑反问:“我应该喜欢么?”
两个人是兄弟,也是父辈留下的仇人。虽然是父辈的仇敌,但痛苦却延伸到了下一代的身上,那么,不该恨么?
长安哑然,总是说不过对方,捏着药碗喂下苦药,就是不给水喝。她还是觉得他作孽了,要有惩罚,这点苦药微不足道。
这一场珏王胜。胜利的人总是骄傲而无聊的,漫不经心的就点燃了下一场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