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王站在门口,往屋里看去。
楚侍妾满身是血,心口处插着一把匕首,整个人就倒在地上,鲜血不断的往出涌,身上穿的那叫鹅黄色的衣服已经染成了深红色,鲜血的颜色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将要失去生命的脸蛋,也有让人怜惜的味道。她的瞳孔在涣散,虽然还没死,但也快了。
他并不意外看到如此的处境,因为冰心和玉壶可不是吃干饭的,抬抬手就能将身为普通人的楚侍妾杀掉。
但是此时此刻又是意外的,因为跪在楚侍妾身边的人是长安,而长安的手上沾染了血,喃喃地唤着:“楚侍妾……”
“别叫我什么侍妾,我叫楚湘,很久都没人叫过……”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眼睛忽然瞪大,就死死地盯着人,仿佛被什么扼住了脖子,断断续续:“居然在混乱当中被你杀死,死的真憋屈,到了乱葬岗、乱葬岗、乱葬岗……也跟其他的尸体说不出口,是被你这个背叛者杀死的!别忘了!”
那最后一声几乎是尖叫,然后那样大的眼睛,就那样无力的闭上。
长安怔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凉意也从膝盖处蔓延了上来,冰凉无比,几乎将自己整个人都冻住。
这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人就死在自己的面前,鲜血往出流,整个尸身都被渗透,鲜血已经流在地上。
那双杏核眼永远的闭上,鲜活的味道已经消失了,楚湘盛装打扮迎接珏王,如今却好像是是为自己的离别而送行。
珏王走了进去,一步一步的靠近长安,宽大的手在她的头上用力的揉了揉,眉舒目展:“这个世界是很危险的,所有人都不可信。不是她杀你,就是你杀她。”
她扬起头来,眼泪一滴滴的落:“她为什么想杀我?”
珏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回答:“她之前还打过你呢,肯定就是讨厌你,讨厌你的人突然想要杀你,这不是很正常?”
长安步步紧逼:“那她为什么说我是个背叛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想要糊弄过去,看来是不行了,他的长安真是越来越聪明了,这般想着又有些自豪,梨涡微现:“因为她蠢,相信了我的话。你看看,世人愚昧,很容易受到别人的蛊惑来伤害你,所以离这些蠢货远一点是有好处的。不过也正是这个蠢货让你意识到了这一点,我愿意稍稍赏赐一点怜悯之心,将她厚葬。”
还真是“充足”的怜悯之心。
这点儿怜悯还是因为长安杀人,这个始终不肯跃入黑暗半步的人终究还是沾染到了阴郁。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就会麻木,然后沉沦。
他半跪着,将人搂在怀里,莞尔而笑。
长安的后背微微发抖,不断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眼神是如此的恍惚,即便是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说,但是名为理智的那根弦,还在逼迫着她,把觉得自己应该说的话说出来。
她抬起手,让他瞧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杀人,是她冲上来的,将刀子扎入她的胸口,在握住我的手,然后故意让你觉得,我杀人了。”
眼前的场景似乎在一幕一幕的回荡着,放缓了,放慢了,用慢镜头让人看得清楚。
楚湘的动作突如其来,谁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冲向了长安,从外人的角度看上去,像是长安杀了人,但是只有她们两个知道,根本没有。
长安开始笑,冲着珏王笑:“她没信你的话,从始至终都相信我,只是让你误以为我站在了你的那一面,不知道什么目的,但应该是想要保全我,可能是怕我不肯杀人,激怒你吧。”
珏王微微一笑,他的指尖又开始抚摸着她的侧脸,声音轻柔无比:“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让你知道,你错了,楚湘不愚蠢,她信任我,我还是不杀人。”长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其实在颤抖,她自己也发觉了,但是控制不住,那个人的指尖就在自己的侧脸上抚摸着,指尖上面还有茧子,刮得脸有些疼,就像是一把刀子。
真正让人不安的其实是她现在的举动,在挑衅。
珏王笑容不减,站起身来,看向了冰心和玉壶,挥了挥手:“把这个女人拖走,扔到城外山南乱葬岗,由秃鹫啄食,野狗分尸。”
那两个人齐声道,是,然后便开始收拾,瞧这熟练的动作,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长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瞧着尸体被拽走,也没什么反应。她腿整个都发麻了,胃里面不断有呕吐的感觉,想要往出涌,但是因为还没吃什么东西,想吐也吐不出来。
见到死人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上一秒还鲜活,下一秒就在自己眼前死去的人。她觉得自己很怂,就是一个胆小鬼,注定这辈子没什么出息,见到死人都这么害怕,要是亲手杀死人,这辈子都心中难安。
然后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珏王凑了过来,下颚抵在她的脖颈处,然后在她的耳畔呢喃:“你见过被野狗分食的人吗?”
就像是在引诱,恶魔在引诱着人走向地狱。
长安彻底控制不住自己呕吐的欲望,哪怕是干呕,也比现在压制着强,因为对方说话之后,眼前似乎浮现出来的那一景象,因为没有见过而不清晰,但只要想一想,都会恶心透了。
她干呕了半天,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是珏王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在一旁端茶递水,不断地摇头感叹:“你这个样子上了战场的话,肯定会成为敌军练手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