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饭的档子，白日中天。程源撕开一袋营养剂一饮而尽。平平稳稳风驰电掣了几个钟头，已然来到了市区。车速减缓。
降下车窗，把可降解包装放飞。风暖融融的，捂着花香拂过，裹挟着白色的包装袋混入粉蝶群中。道旁草木蕤蕤，鸟兽欢纵。好在悬浮车动力充足，加之太阳的光伏辅助，悬浮的高度不必担忧撞到撒欢的动物，也不会因为隔着会儿障碍而掉落。
说起来，若不是路上铺设的磁石经过了处理，恐怕也尽被这盛夏的绿意侵染。
即使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一路上也没有几个人影。除了少数游荡着的清洁（也许是监测，管理型的）智能机器人，一切像是原始的复苏。城市有了媲美原始森林的环境。
环境保护已经是从上一辈，或者许多辈之前就开始努力的事了，看着今天的世界，想象史料中的地球极端天气时乌云蔽日，黄沙漫天的样子，很容易去和远古时代物种灭绝的末日景象重合。
而今天在生态方面的游刃有余不可否认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当然，似乎卡姆帕斯的上市也功不可没。
都市也能变成无人区。变成除了人类以外任何生物的天堂。
自卡姆帕斯上市后，这是常态。人类的活跃场所在网络空间里，偶尔是现实的室内。毕竟有各个国家支持，项目有不少补助，因为使用者不仅仅是玩家，更是实验或者说演绎者，是最重要的参与者之一，所以几乎全民都可以负担起一套登录设备。较之现世生活，虚拟世界的确更具有吸引力。
且不论满足现世无法达成的比如定义人生重塑生活的幻想，那超科技星际迷幻、武侠梦锦绣江湖等等的位面穿越之快感带来的异世界生活体验也让人欲罢不能。
讲求实际一些，就比如从民以食为天方面说，同样一桌山珍海味你在现世或许要花比你在虚拟世界花的钱（买些气味分子数据和进食感官数据加上实际使用的营养液甚至生理盐水）多出来十倍不止。最主要的是，在卡姆帕斯，任你胡吃海喝都不会发福或者吃坏肚子。
唔，说起外观，卡姆帕斯刚上市那会儿也是备受关注，话题霸榜仅次于AI复活了。
原因往小里说也很简单，你就想二维的照骗和视频吧，已经18般武艺了，全息外观设计一出，直接72般变化，各个都是孙悟空。要实名认证式全身扫描建模吧，很久之前AI换脸的时候就存在的肖像权的争议就又复燃了。
于是索性不走写实风了，画质参考各种网游，敲定2.5次元。一石二鸟，正好还可以区分一下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变相的防沉迷和提醒警示了。
不过，卡姆帕斯上市至今，也就三年左右吧？世界的变化，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这就是科技与自然的力量吧。
遐想间，悬浮车抵达了目的地。
从外面看来，是一个不起眼的建筑物，与多数城市花园里的生态建筑一样，墙面爬满了枝蔓，向外延展搭建的平台上栽了些灌木花草，台阶一样将建筑物装扮成多层蛋糕。即使附庸风雅似的引一条人工瀑布从大门一侧泻下，还是显得泯然于众。大隐隐于市。
程源拿着资料下了车。车子在原地等待了几秒之后，合上车门，自动缓缓地按照地图索览去往停车处充能。
通过身份验证后，大门向两边打开，走进去几步就能撞墙，赫然是个电梯舱。站定后大门随关，四面都是门，等到仓房到达对应地点自然会打开一扇。
身份验证好比很久之前的物流分类一样，你的脸（这里说的脸当然不局限于表面看到的皮相，单从刷脸支付开始说起面部识别技术就已经蓬勃发展了）就是条码，传送的整个流程也是大相径庭。现在很多机构都是这样的访问模式，内部人员自然有另外的通道。
省事省心。
不久门开了。程源不知道这具体在建筑物哪个方位，只知道这里就是卡姆帕斯服务器的编程部办公区域。
一个酷似扫地机器人的“飞饼”等在门口，再次经过身份验证后便载着他穿行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程源没有刻意去记忆路线，不是没这能力，而是没有必要，各种意义上的。
单从客观因素上来讲，眼睛看到的，在现在的时代，更是未必真实了。干扰和误导是很容易的。
在通过不知道第几扇门之后，视线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服务器模型雕塑横亘在大厅中央，全息投影投射着卡姆帕斯各个位面的影像泡沫般漂浮在雕塑上空，流光溢彩，让人脑海中不觉浮现“上帝视角”或者“主神空间”这类的词汇。
看来这里就是会客厅或者展厅了。“飞饼”着陆，程源走下来往雕塑旁站立等候的一班人去。他们着装统一，清一色的制服，工牌上只有编号。
领头的是编程部副部长，赵雪，也是哥嫂。自从程渊半年前成为了院长后，这夫妻俩也就没怎么见过面了。公私原因都有，但程源从来不关心，也没兴趣八卦。
其他人，大概是下属或者保镖，甚至督导之类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或许有的还不是人。阵仗配置属于常规操作，司空见惯。
没有多余的交流，赵雪接过程源递来的资料颔首致意。意思是交接完成，可以走了。
是的，向来如此。每分每秒都要有意义，有时精简干练到简单粗暴。但这绝对不算是草率。
程源早已经习惯。不习惯的人应该都活跃在卡姆帕斯的某些位面上，活在自己喜欢的世界了。
踏上“飞饼”，复制粘贴来时。
…………
等回到研究院已经日落。程源让车在地面上把他放下后自己回地下车库，一个人耐心地等到天黑透。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许久没有看到外面的日落，也许久未抬头看看真实的星空与月亮了。
自然是没有卡姆帕斯上看到的绚丽。不过可以深刻感悟捕捉到的那一丝微妙，看到逼真与自然的鸿沟。虽说各有千秋，但他仍觉得自然更胜一筹。
等真正回到院里，刚在自己位子坐下来，机位认证开机后就弹出了一条传讯：
PASS-MN·yxs_//（卡姆帕斯-模拟·预现实位面第二服区）
现“散风”。
看时间，还是五个小时之前的通知。虽然说肯定有别的同事去“捕风”了，不然连带着的应该还有一份通告批评。但是这个通知也没有撤销，说明“风”还没捕捉成功。
“嘶，这么不巧的吗？”程源倒吸一口冷气。匆忙起身冲去工作区登录设备舱。
“风”，不同于纯粹的程序代码攻击和信息病毒，指以人类本体进入卡姆帕斯进行扰乱，难以依靠智能或者人工编程等采用技术手段揪出剥离（因为从技术上说现阶段的脑电波科技依旧是以人类本体为主导，无法反向对其造成实质性影响。从法律伦理上说，为了体现人权和人道主义，就像未查证、最终审判之前不能认定任何一个人有罪一个道理，诸如此类的某些强制性举措，是不被允许的）。
“风”在某种程度上说，类似于间谍。有的间谍是依托不成熟的芯片植入技术手段，甘愿牺牲自己将病毒夹带进入，像无孔不入的“风”，除了防不胜防，更是助长火焰，翻过防火墙。更有其他成分复杂的，就像“风”裹挟纷杂尘砾，或以宗教信仰等其他精神文明影响，煽动思维混乱，或达到某一诸如反动统治目的，乌烟瘴气，严重影响卡姆帕斯正常运营和使用者安全。所以，这类人被形象地称作为“风”。
其中，确认无组织的自主行动的称作“散风”，一般掀不起太大风浪。（当然，这种确认也不是100%的，多半是从可疑人员的行动轨迹推测的）
“捕风者”，就是专门针对“风”的存在，负责甄别、排查和搜捕，大致分两类，一类可以理解为警察，有固定的工作时表和轮班顺序，而且会有外显的特殊表识（登录后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比游戏人物头顶上的名称，“捕风者”的称号后有一个淡蓝色的半圆弧扣风标的徽记），还有一类算是便衣或者卧底，没有特殊标识，混迹在普通玩家中，没有固定工作时表（因为大多数是申请并通过考核后的相关技术从业人员兼任），自由度较大，不过在传讯发出时必须尽力配合。毕竟说实话，“风频”一贯不大，大多时候都能算作是闲职，第一类管的最多的甚至还是维护游戏秩序，和普通网管没什么两样。
程源属于第二类。顺带一提，他在研究院的职位是特殊后勤（不是打杂的后勤，现在打杂都由人工智能干了。能当特殊后勤的都是六边形战士，哪里缺人手就去及时补位。不过，功绩社会形成已久，每个人大都坚守自己的岗位，需要补位的情况不多，所以除了做一些转交机密文件之类必须由心腹/人类亲手完成的事，平日里确实挺闲）
“启动完毕，已接入服务器……”
程源驾轻熟就地穿戴好设备，躺进游戏舱。随着系统电子音落下，眼睛在一瞬间黑暗过后，迎来了光怪陆离的，卡姆帕斯的世界。
“传送成功——欢迎登录PASS。您当前所在的位面是MN·yxs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