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辉斜撒在竹木板桥,空旷的天只一轮圆月,偶有几只惊鸟掠过,才不显得如此寂寥。
断木被踩着作响,枯叶纷散,吹得一阵萧索,远眺长空,赵淮序将手搭在身前的石板上。
扁寸的石板刻着几个字——小窑村。
一处村落,半暮夜色,明烛无点。静得只剩虫鸣的窸窣,赵淮序甫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屋顶,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灵力飘散萦绕着,飘动着,似如影子的飘带被风打散。
腾步一迈,这浓郁的黑拢成一团,滋滋晃晃,萦绕在她的身边,若不是天边还有几分月光,则难分的清切。
这灵力黑的纯粹,甚比这夜还要浓郁上几分,赵淮序袖摆挥开落下的黑束,垂眸看着指尖飘散,微微诧异,若非奇异,也只觉得是些弱小的邪术罢了。
压下眸中的怅惘,弹指隐去身上血污,她化形隐面,一路走着,只看到泥泞小道上的一点暖光,便略一迟疑,抬步走去。
光照出来,那门也尚未关,在一片暗色中显得突兀。街上半无人影,也无分外烛火,静步走至其边,一股刺激气味轰来,她下意识朝着那源头望去,这是……
枯叶被风扫去,一阵窸窣,即刻又飘散消失,赵淮序瞥到的街边的一点残影,回过头。侧耳去听内里响动,一会儿后,仍只听到呼呼的鼾声,并无其他动静。
侧身一望,这是一间客栈,内里挂着一张泛旧的暗褐色大匾,写着济福二字。
身着麻布衣的男人瘫靠在桌后,淌流着口水呼呼地打鼾,风呼啸着,与男人的鼾声交错着,陈旧的灰飘在空中,散着淡淡的异味,抬指扫过桌面,全是积着厚灰。
赵淮序目光抬起,便又见那一方才的灵力,罩在此人眉宇之上,若隐若现的浮动,竟是从内而外发出的。
她近身抬指,探及其穴,不禁心中诧异,此人丹田无力,灵脉单薄,缘何能内发灵力。
轻叩桌角,男人悠悠醒来,砸吧嘴往地上啐了口水,不悦的朝着声源处睁眼。
看到来人,愣了一下便连忙抹了抹嘴,语气不爽的道,“去去去,没看到已经满客了么?”他指向后方挂着的木牌,摆了摆手。
赵淮序此刻倚在门旁,手上点起一点白光,幻形化成的矮脚壮汉向着男人,愁急地搓着左右臂膀,又走进几步,“店家,这深更半夜的,我是才来这里打窑的,上头的逼得紧,借借……就……”
男人不爽的咂咂嘴,哈了个欠,掩声不悦道,“去去去,没地歇就滚远点,随便找个草垛子滚去,赶紧出去,没听到……”男人薅起袖子,?用力抓着肩要将人推出去,却发现人根本纹丝不动,便突然眯起了眼。
赵淮序斜瞥一眼,手上一点,幻影又狠一跺脚,那人急了,冲过来拽,又是纹丝未动。他稍变了变脸色,似是不想闹出动静,掩声道,“大兄弟,没法就是没法,诶诶,别吵,待店家的来了你也没得走了,听一句劝,走走走。”
他不断的催促,但看着面前这人完全凝滞的呆愣脸色,脸愤怒地涨起来。
赵淮序斜移了下目光,幻影动起来,欲揽住小二的肩膀,“兄弟啊,我是海那边儿的人,这秋天的冷得可怕,真不晓得哪几日就要降霜了,不服的紧,找张木板子歇一宿,挡挡风……”
小二撇了撇嘴,嫌弃的推开手,就要拿起门边的长棍,作势就要动武驱逐。
一只惊鸦掠过,粗嘎嘶哑的叫着,那男人忽的虎躯一震,脸色骤黑,浑身直发着抖,哆哆嗦嗦的低头走了几步,好像要走出门外。
赵淮序等着听那鸦声渐停,声音甫一停止,男人就猛地抬起头,涨红地狰狞抬手,手上颤抖着抓着一卷灰金卷轴,
赵淮序一凛神色,移形近前,指尖轻动,幻影前撞,灌去那人身体,一旁的烛火骤而影影绰绰,光亮浮灭浮起。
“你……这个……人……你……你!”幻影将那声音带入识海中,尖声带着几近癫狂的嘶裂大叫起来。
赵淮序望过去,屏断了连接,闪身躲开那男人的扑袭,他一跌,却好像浑身不疼的立马起身,又踉踉跄跄地朝她冲来,卷轴脱手甩来。
赵淮序顺而移形,还没待到卷轴滚走,突而直面瘴气,她一个手刀向前,将人劈晕。
卷轴的金色底轴滚开,缓缓展开一幅人像,上方金印的流砂在光下闪动,她偏开头,有些疲惫地按着眉头,斜望室外檐牙,上方的寒鸦早已消失。
赵淮序打量着室内的构造,一楼的里角频频发出声响,从隐蔽的阴影中灌出风来,她看到了一扇摇曳的木门。
各种不明的糊体黏着于地,开裂的木板块倒塌,坑洼地缝里的更是积水孑密麻,挥开面前绕圈的蛛网,方才得以进入。
呼啸的风刮着,潮湿的角落闪着蚁鼠窜动的影子,铁板打在墙上哐哐,倒像是一阵风刮来,这朽木起的屋便顷然轰塌。
掩住门板,却还有风倒灌进来,她拾掇出一小块站立的地方,靠墙随意拭去面上涔冷。
揭开勒住血肉的衣衫和身上的缠带,伤口上毒脓并生,发黑肿胀与皮肉黏连,渗出点点淤黑。
赵淮序从怀中拿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剔掉嵌进手臂骨肉的铁丝,她注意着动静,手上动作加快,最后一把利落地刮掉疮肉,往手上缠了一圈缠带。
简单处理了一番,此处分明人气浓重,却未感应到半点活物的动静,她凝望着屋隙漏下的点点月光。
晚了一步。
秋风凉凉,瓢墨浓黑的夜装着一轮弯月,空澄澈明的月色撒进水里,浮动着粼粼闪闪。
“小雨,气躁伤身,走,咱们去望月涯,别理那些糟心事。”罗玥揽着赵淮序的肩,笑着推她去那明月崖间。
世人看来,涟云双姝,瑶云仙子素静,清冷淡漠,但瑶月仙子罗玥却与之不同,为人豪爽开朗,仗义执言。
罗玥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十分爱护这个小师妹,尽管赵淮序面上总无甚表情,罗玥却能一眼瞧出她的喜忧。
逢她心情不佳时,罗玥总会这样挽着她的肩,一同去望月涯疏解心绪。
齐肩并坐,罗玥轻轻摇摇她的肩,与她打趣。每及此时,赵淮序总会无奈的看着她,在这月夜,与泠泠银辉的月光,浮躁与焦虑总如浮水潮退,多了几分自在惬然。
思绪收回,她猛地咳嗽起来,却勉力克制着,不断咽下喉间涌上的血水,眸光晦暗。
若是早些离开,如今情况会不同吧。
而不该……不该……赵淮序脸色灰败——炼狱火海,枯尸残骸。
望银月,缓缓落下,消失不见,天空又染上晨曦,晨雾迷蒙,她仍只立着,眉宇紧锁。
天初泛白,赵淮序沿墙角走着,用指骨轻敲,侧耳听着内里构造的回声,手指稍用力一戳,便发现,这北向的墙,竟是纸糊的。
“嚓嚓,呲呲……”又是一阵的细微的声响。
这所谓的客栈,就是一个草草糊成的壳子,她拆开最南角一块挡风的朽板,面前是一大片树林,便借力一腾,跳上楼檐,进到了二楼屋间。
她隐约觉得这整片地方,太过反常的古怪,有些熟悉,但她一时竟想不出来。
翻进了一扇窗,又看见了那如出一辙的混乱,斑驳痕迹狼藉,看不出名状的黑颗粒散在地上,她捻起一点,残灰飘在空中,飘散着腐味。
“叩叩。”敲门声响,将她从思绪中拉回。
旁间传来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没有生人气,那么紧闭的门后,是刻意营造的假象。脚步声,浣衣声,便是一阵又一阵的鼾响。
站了一刻,她走出来,朝隔间敞开的窗探了一眼,便敲开了紧闭的门,看着地上闪烁的晶石,她面无表情的踩碎,拂袖而去。
辰时一刻,街上人头攒动,淅淅散下的阳光与嘈杂的人声,终于给这处地方唤来些许生气,浮躁地突兀,突然的起声,一刻钟,人都是从何而来?
稍远处,声音嘈杂着,荡破清晨的沉静,但摆摊的街贩低着头弄着手上的活计了,似是熟视无睹,依旧面不改色。
她避开众人的视线,腾步踏上房梁,压低身形,朝着村后的树林赶去。
“诶!在那头!抓住他,抓住他!”女人大吼着,吆喝着其他的人冲去,一群男人扛着锄头大棒,吵吵闹闹地拥挤着。
“那头呢!又蹿到那头了!”
“弄了那关紧要的事情,这次往死里打!抓住他,抓住他!”
“……”
“哎!抓住了抓住了!”
“……”
她微蹙眉听那粗言秽语,棍棒敲打,皮肉与之接触,沉沉的发出闷响。
榔头粗棍殴打着一个不见形状的人。地上全是杂乱拖打痕迹,这种程度的殴打,一声不吭,不知是真有血性还是已被打昏了过去。
一旁揽着帕子的胖妇人又冲着地上啐了一口,臭骂起来,“上头的可早就不管他啦,这人,下手无需注意轻重,真是不知好歹,给我往死里打!”
一帮人拉拉扯扯,妇人们围着胖妇人颐指气使,汉子们对那一块横殴一气。
赵淮序看着下方的人,面上满是暴躁的戾气,下手极重,与之说在处罚这人,见那满面的横愤,不若更像是在尽情释放心中暴戾。
这样下去,最多不出一刻,这人就要被活活打死,赵淮序侧过头去看远天的云,默默垂下眼帘。
微风骤起,薄纱雾朦,有人从天而降,落地时光影四散,一群人登时失去气力,纷纷无意识向后倒去。
赵淮序伸手从上带走地上那人,抬起头,再往上腾空,几个换影甩开了暗处追上的视线。消散在清晨的薄雾之中。
手臂旁揽着的人却动了动,她稍稍收紧了手臂,避免他往下掉,又加快了脚步,“闭眼闭嘴,别动。”
来到了一僻岩后,她终于将人放下,拨开散乱的头发,看着灰屑与血渍,她便用袖衫给人擦了擦,见了眉眼,此人瘦的脱相,像是个小女孩。
人动了动,似是恢复了点神志,赵淮序一手按着他的前额,用右手扫过,手上一动,神色微凝地看着人的肩膀,是个男孩,是江家派出来的人。
男孩动了动脑袋,想奋力睁开眼,但血泥糊着眼,他半分看不清切,又想开口,却发现怎么也发不了声。
看他挣扎,赵淮序稍加了几分按着他头的力,语气淡淡道,“别动。”
那样大的动静,赵淮序探着,却发现外伤未有想象的那般严重,只是几块无关至要的骨头折断,但破烂的衣衫下满是如深壑般的伤痕,看着,却是旧伤。
与他的内伤相比,外伤如此仿若一点皮毛,正待继续向下查探着,男孩伸出手,猛地用力地攥住了她的手,这力度很大,拽的她稍皱了下眉。
赵淮序抽出手,一手按住他的腰肋,俯手往他心口一拍,男孩剧烈的起伏着,咳嗽起来,不住地吐出一口又一口淤黑的血。
赵淮序掀开他胸前的衣服,见其心口前那一道狰狞疮疤,她的面色微凝,果然是——子母蛊。
但即使是子母蛊,也不见得会有如此惊人的恢复力,男孩瘫倒在地上一声又一声的咳着,将赵淮序从思虑中拉出。
打的着实不轻,子蛊虽无法修补,但可以一直吊着他的命,她微微蹙眉,他身竟带着这样多的蛊术,如此手段,倒确是江家的一贯作派。
眼见的面前人又恢复了一点气力,他突然忪地一下就要撑起身来,赵淮序一下又将他按下,手点其额心,“你是江家的人?”
男孩却抬起头,用左手掀开前额乱散的头发,他并不惊异传声,只道,“你是……谁?”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又有何干系?”男孩声音带着些许颤抖,仿若万分懊恼。
又一瞬,那意识断开,只留一片黑暗。
“……”
赵淮序垂眸看着面前的人事不省,面无表情一手将他扛起,往外瞥了一眼。
“人呢?”暗处里缓缓浮现出几个人影。
“追不上……”
“追不上……那极有可能就是她了,通发堂信,禀告堂主。”
“是。”
暗袍上的金色细纹被光反射着发亮,惊鸦去,风散影消。
“哪来的野种!哈哈哈,你瞧他!真像只狗!”嬉闹的孩童笑着,用脚踢起块块脏泥。
“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男孩无措地趴倒在,想要立起身来,却只能在地上爬动,怎么也站不起来。
“就是就是,你不会是狗养大的吧?”
“那也可怜了吧!我们带你回去找‘娘亲’!”
“哈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嘻……”吵闹的孩童哄笑着,伸出一只只手去推搡他。
男孩咬着牙躲闪着,却一下笨重的又摔在地面,那些笑声更加哄闹,更加开怀了。
拖着粘腻肮脏的身体,男孩费力地从土堆里把头拔起,匍匐在一个废弃的洞旁,侧身靠在一角墙壁,颤抖着抹着脸。
他捂着眼,想要擦去眼前遮蔽的阴霾,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模糊的漾成一片,他突而很想泣出泪来,却流下两行血,蜿蜿蜒蜒的化为一条曲溪。
晦暗的光下,洞内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望着洞里的深渊,慢慢安静下来。
黑暗里,似乎听见好似无尽地敲响,咚咚当当,无穷无尽。
人们茫然的起身,不知其因,但却无甚么表示,只是眼中茫然的,好似方才就做了场梦,早已习以为常。
一壮一瘦的两人走出来,满脸横肉的壮汉冲着隔壁竹竿似的的瘦汉喊了一声,“都怪你,扎哈!说什么静待其变,我看啊他肯定是借此机会想撇下咱们,这下好了,全跟丢了。”
瘦汉跳了起来,给了那壮汉结实的一耳刮子,壮汉怒目横飞,刚想嚷嚷,又被拍了一下,瘦汉道:“巴彦,说你笨还真笨啊,真容易就跑了?”
扎哈捋了捋下巴几点尖尖的胡须,拿出个法罗盘,虚指了指不远处的树林,“跑?那儿能跑呢?”
赵淮序抬手放出传讯符,白日的喧哗与夜里的萧索仿若两地,各色人等行行杂杂,既有打扮的如农人的村民,但更多的不知其处的人等,不过他们的脸上——没有生气。
她压下笠沿,小窑村,处南疆之上大梁之边地,于平襄王的封地——昭郡之中,昭郡繁华,人杰地灵,也归于此处闻名昭彰的圣山。
于森森的林前,往远处望去,望见那连绵的山脉——横亘天地的瑄鎏金山。
将人安置在客栈无人的暗角后,赵淮序打了些水,从储囊中取出片布角,一块白布转瞬被血污染的黑红,丈量了下身量,看着他不成形状的衣衫,她滞顿了下,还是用自己的外袍,盖住了他的身体。
男孩仍昏迷着,便是处理他身上大小的伤口,就换了好几次水,洗净面上的泥垢,?这张脸虽瘦得脱相,但皮肤白皙,五官也轮廓分明。
男孩的睫羽动了动,赵淮序神色微变,他身上未有——那诡异灵力,几乎此地人人都有,他却没有,而此处未有的人之生气,他却十分浓郁。
夕阳落暮,男孩醒转,他睁开眼,发现满面是霜,一时打了个重重的寒噤,才发现身上盖了件宽大的袍子。寒气让他了无知觉,他掀开衣袍,稍稍回温的手碰到衣角,冻得他缩了下手。
黑眸打量着四周,恢复过来的知觉让他感觉到一旁的视线,他惊了一下往那边转了过去,对上暗色的帷幔布纱。
男孩眨了眨眼,目中虽是不解,但看到手上的缠带,身体明白的告诉他,是此人救了他。
他一直不住地发抖,但有一处更要发抖的厉害,是那干瘪的胃一直在发出声响,才抬眼,就看到一块东西抵住他的唇。
“吃吧。”淡淡的声音传来,他下意识咬住,可实在太冷,他松口那东西便掉在手上,方才认出这是个包子,但仿佛不是食物,而像是深沟的冰球。
手使不上力,那圆物一路滚,一直滚到了赵淮序的腿边,她抬眼,稍稍皱眉,又将布满泥灰的“包子”拾起,“饿了?为何不吃?”
男孩看着帷幔,心中无语,但不曾移开视线,覆面,宽袍,寒气……
赵淮序见他无动静,盯着手上顿了下,转身而去,临走时又顿了一下,留下一句,“待着,不要乱走。”
天色渐晚,她估摸了天色,外面还有来往动静,手轻挥下轻风,转身走出。
赵淮序走了一路,半点食物的影子都不见,只见到自顾自收拾的摊贩,天边越来越暗,她加快脚步,人影越来越少,正待快到之时,突然传来低沉的嘶声。
一瞬,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安静的萧索,空旷的寂寥,仿佛白日只是海市蜃楼,此时才是真景。
赵淮序抬眼,面前的客栈灯火突然亮起,深红的牌匾直面,上面的漆似乎被尖锐的利器刮去,留下几道狰狞的划痕。
空无人影的深巷里忽而亮光一闪,万籁俱寂无声,她她看着手背,见着上面慢慢生出几点褐红如疹。
手一挥,那攀附上来的物块落在地上,闪着猩红光泽的眼珠骨碌碌的滚动着,一直滚在她的前方,赵淮序面无表情的与那仍在转动的眼珠淡淡对望。
抬头,前方压来如山般的不明人形,它们扭动着扭曲的身体,满街,满片都是,漾成一片血红。
赵淮序飞檐上墙,那些状若血块的“人形”黏连上来,一块叠一块,蔓延上了屋檐。
隐去身形,那些“人形”似是不知东西,只她一隐去气息,便东蹿西蹿,不过数量之多,也足以令人咋舌。
赵淮序透过木板的破隙,黑夜里遍布这些糜烂的人形,这些“人”游荡着,暴虐地破坏着一切活物。
她骤然回神,眉心微蹙,活物……两指夹起,白光聚于指尖,飞去那男孩身旁,牵出两线。
男孩被放倒在街上,那腐蚀地不成形状的脸闪着雀跃的红光,飞扑上去,撕咬着,扯下一块一块,如疯狗般,争夺着剩下的残渣。
抬指打响,男孩的身形又复原如初,可那群人形更为躁动了,不分敌我地攻击着,凶猛地撕咬着,创造出它们狂欢盛宴的一片狼藉。
丝丝缕缕的白光重新凝回她的指尖,翩飞的袖摆一甩,赵淮序捞起昏迷的人,心下泛起迷茫。
不是他?
这一片“人形”是蛊祸,祸阵则必有其“眼”,她移了下目光,方才借了此人生气试探了番,罢了,既是因她而致伤势加重,她召剑而出。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