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铺满天。
《德经》的诵读已经结束，江澈和洛伊漫步在不大的庭院里，这个季节树木花草还未全部掉落，仅有的些许花草点缀着这方庭院。
他们互相交流着今日的收获，周围的一切寂静无声，仿佛都在倾听中。
谈收获的更多的是江澈，洛伊则是在一旁笑着迎合。
待到互相交流完毕，按照以往惯例，这时洛伊就会回去，可是今天她却出奇的没有离开。
江澈有些疑惑的看向洛伊。
此时的洛伊蹲下身子，素白衣裙如池塘清荷般绽开，散落在周身左右。
她挑起纤纤玉手，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将落叶捧在手中，细细观察着叶上的脉络，样子很认真，认真当中又透露着些许的灵动。
江澈神情一怔，少女绝美的容颜配合上此时的神态，令他的心脏不自觉的一滞，转而猛烈跳动，这种跳动不是以前那种慌闷烦躁的跳动，而是江澈自始至终未曾经历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不舒服，就在这舒服与不舒服之间，来回交替。尤其是目光盯向少女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奇怪，看一眼洛姑娘，怎么心跳这么快？看来，还是境界不够，得捉紧时间读道经了。”江澈回过神来，收敛目光，犹自低喃着。
少年不知心动为何物，只觉得自己修行不到位，可他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与修行无关，而是与引起之人有关。
或许，这个发现只等他开了窍才会明白。
洛伊虽然年少，但已渐渐透露出绝代风华。
她亦不知自己的一颦一笑在不经意间撩拨着一位情窍未开的少年。
洛伊正凝神目眺着落叶，自然是看不到江澈的神情，她眼睛虽盯着手上的落叶，看似是在伤秋怀春，实则沉浸在要离别的情绪中，少女心底似有千钧重。
“就要走了，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什么时候？或许再也见不了，这里离天庭千里万里，是很远啊。”少女心有所思，愁上眉头。
至于对于即将到来的圣女抉择，在她看来远远比不上离开此地来的重要。
其实两人从相识到相知，才不过几月时间而已，彼此的交流也都是在谈论经学、术法，很少讨论除此之外的事。
第一次注意到少年，也只是因为其天赋的原因，后来，在不知不觉间被少年身上，努力、谦虚、温和等等，好像怎么也说不完的优点给吸引。
到现在，洛伊已经确定，自己是喜欢这个少年的，喜欢这个不善言语，大多时间宅在山上的少年。
她缓缓将手中的落叶碰到嘴唇前，贝齿微启，轻轻吹了一口气，落叶犹如神助，晃晃悠悠的飘上天空。
少女手肘碰着裙腰，素手托住下颚，鹅颈微微翘起，杏眼睁的大大的，望着那片落叶渐渐没了踪影。
少女轻轻用手拨动下颚，偏向少年所在的地方，大大的杏眼变得如弯弯皎月一般，明亮而动人。
江澈低头垂眸，与少女目光接触，亦如少女一般，眸子中涟起波澜。
“江澈，来这里好久，还没看看这里的山水，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洛伊额前的几缕发丝被吹来的风撩起，堪堪遮住明媚的双眼，她随手拨开挡在视线的几缕发丝，然后轻声问道。
江澈垂下手中的道经，脸上挂满笑意，柔声说道：“好，等寻个时间，我带你转转这里的风景。”
洛伊站起身，素白衣裙随之舒展，她手指揉弄着腰上的束带青丝，带着期颐的神情又问道：“今天可以吗？”
江澈看了一下天色，估摸是酉时左右，有些犹豫，还要练习术法呢。
不过在看到少女期盼的目光，犹豫转化为坚决，说道：“可以，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发。”
少女眼角藏不住笑意，笑着回道：“没什么好收拾的，直接走就可以。”
江澈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道经，说道：“那我先把道经放下去，你稍等一会。”
说着便赶着步伐，快步走进房内，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将道经置于桌上。
他走出门后想了想，又去灶台把些许调料装进一个小瓶内，最后带在自己身上。
洛伊早已在门口等候，无聊的她低头摆弄脚尖，左脚为轴，右脚来回在道观门口的青石板上划来划去。
江澈看到后，不仅哑然一笑，轻轻低喃道：“这倒不似洛姑娘做出的动作。”
接着江澈两步换作一步，赶忙走到门口，口中言语道：“洛姑娘，走吧。”
洛伊闻言，脚尖收回，又恢复起了往常的步态，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嗯，好。”
清冷声依旧，好听也是依旧。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黑。月亮不曾探出头，繁星也未曾点缀星空。
江澈和洛伊走在山间小路上，虽无半点光芒，二人视若无物，修行入玄后，能视夜间如白昼。
两人在路上谈论的依旧是有关修道、修术的话题。
依旧是江澈谈，洛伊听，洛伊偶尔会符合几句，说些江澈没听过的修行逸闻，江澈自是如获至珍，一字一句反复斟酌。
借着黑夜，洛伊在行走间，似是不经意间问道：“江澈，你有没有想过去中洲？”
江澈脚步微顿，继而又动，说道：“我也不知道。师祖他们去，我就去。”
江澈突然明白，今日洛伊的种种奇怪之处。为什么会自己诵读德经，不让他诵读。为什么会提出想转转这浚山。还有，为什么会显露出本来的容貌。
走在山路上，想到这些，江澈没来由的心里空落落，似是心中的一些东西被剥离出去。
洛姑娘可能要走了。
要去往那据说是人族中心，被誉为修行者乐园的中洲。
只是不知道洛姑娘的家在中洲那里，离这浚山远不远？
洛伊驻足，不自觉间攥紧那束青色丝带，向前方轻声喊道：“喂，江澈。”
江澈闻言，转过身去，脸上疑惑不已，“嗯？”
“如果你师傅师祖不去中洲，你自己会不会去？”
洛伊终究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来，等到问完后，她目光紧紧盯住江澈，想要看他什么回答。
江澈低头沉默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缓缓说道：“那我大概也许是不会去。”
然后他又挠了挠头，神情局促，道：“我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山上的一切很好，我也不太喜欢山下的生活。在这里与师祖师傅也待习惯了，也就不想去其他地方。”
“倒是洛姑娘，若是回中洲后，想要寻得一处安心诵经地，大可以来这浚山。”
洛伊早已预料到江澈的回答，问他只是给自己一个答案罢了。
“大概也许？这就说明你还是有可能会去中洲呗。”洛伊捡起江澈话语中的模棱两可，悠悠说道。
江澈闻言，一言难尽，带着几分苦笑，未曾言语。
“客气之言，当真了？”
“不逗你了，既然你不想去中洲，那我便来东荒。这里的山、这里的水也很合我的口味。”
“当然，人也合口味。”
前一句话自是洛伊向江澈洒脱放话，后一句则是在心中默默自语。
“那，何时出发？”江澈问道。
洛伊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的。”
江澈白眼一翻，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还需要我装不知道？
洛伊发现自己问了个貌似很笨的问题，悻悻然回答道：“一个月后。”
“这么快？”
“嗯。”
“德经不读了吗？”江澈心情有些低落，声音犹有几分消沉。
“嗯，暂时不能读了。”洛伊颔首微点后，说道：“不过，等我将中洲之事办妥，到时来了再读也不迟。”
少女明目皓齿，笑意盎然间不见一丝失落颓丧。
听到洛伊还会再来修习德经，江澈心底涌出喜意，问道：“那时间会很久吧？”
洛伊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天庭选圣女流程繁琐，尤其最后一关的问心，犹能耗费时间。到时我故作问心失败，只怕不过一年就能回来。”
随即，少女双手背于身后，轻步走快，在超过江澈后，犹自转过身来，逼停江澈，继而在江澈不解的神色中，身体微微前倾，满怀雀跃，说道：“至多不超过一年，我就能回来。”
说完这句话，少女转过身去，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般往山间深处走去。
“一年时间，倒也不算长。”江澈心中思索，继而追上少女，语气自然的说道：“到时，我便在道观边给你建一座屋子，也省的你来回跑。”
少女闻言，眼角如同梅花绽开一般，内里有山河锦绣，亦有光芒万丈。
“好。”
夜深俞黑，两人在山路间俞走俞快，只是原本一前一后的两人，不知何时并排而走。山路时而窄时而宽，两人的衣袖与衣袖间有时相连，有时相散。
二人随意讨论着什么，仔细听后，发觉讨论的不是修行，至于讨论的是什么，夜间的风似有些大，让二人的话语有些模糊听不清。
在二人不知道的上空中，有两个人正饶有趣味的听着、看着。
只不过，一人面上笑意不断，另一人脸上愁意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