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沙没转身，反手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提提病床边。
提提没回过头，略微沉重的呼吸声让身体微微起伏着，显然是睡着了。
江沙低头轻轻吻了吻提提额头，提提的睫毛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下，好像蝴蝶轻颤了下翅膀。
迎着夕阳，江沙半俯在提提侧身蜷缩的身上，异常近的距离让提提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像是小刀刺进江沙眼里，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的指腹刚接触到提提手腕处青紫的捏痕，眼泪就一下子从眼眶里掉出来，大颗大颗砸在提提手臂上那块血红的擦伤上。咸涩滚烫的眼泪蛰在伤口上，提提不由眉头紧蹙，眼看着就要醒来，江沙慌忙摸了摸提提的脸，干燥温暖的掌心里捧着提提小小的脸，大拇指腹微微用力，轻轻摩挲着提提脸颊。
提提应该是醒了，但是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却转而将脸整个转向江沙正轻抚她的手掌中，小小的脸藏在江沙的右手心里，小脸一边用力又向里埋了埋，一边用力使劲深深吸气来回嗅闻，仿佛是要反复确认的确是江沙的味道，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没事。”江沙听到提提很轻的声音，却感觉掌心一热，是提提的眼泪。
“怎么弄的？我出发前还好好的……就一天……”江沙喉咙发涩。
“……抱抱我……”
江沙起身，侧卧在提提身旁，提提向里挪了挪，江沙从后面紧紧抱住她。他感觉到提提在他怀里深深呼出一口气，肩膀一滞，随后身体贴紧，用力蜷缩进他怀里。
他也不再追问，只是抱着她，过了没多久，提提的呼吸就再次深重起来，江沙把提提散在脸上的头发一点点理到耳后，又轻轻吻了吻提提的耳朵，提提已经完全睡着了……
江沙轻手轻脚走到门边，转身再次确认提提没有醒来，才放心开门，刚开门就和走廊上的呆毛和阿海打了个照面，江沙点点头，随即关门，“走，抽根烟。”呆毛扬了扬下巴，阿海也就一前一后跟上他俩。
三人站在住院部大楼外，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下三人影子很长，只有三人手里香烟的点点红色光圈忽明忽暗，江沙深深吸了口烟开口道，“怎么回事？”
“问了，提提不说。”呆毛回，随即也深深吸了口烟。
“我到的时候呆毛已经送提提去医院了，客厅一片狼藉，有打斗痕迹，我去物业调了监控。”阿海手夹着烟，声音很低。
“伤呢？医生怎么说？”江沙的声音里满是疲惫，淡淡的，烟已经快烧到手指也没有察觉。
“轻微脑震荡。身上多数是拖拽伤。手臂和大腿都挫伤都比较严重。提提自己描述，有轻微呕吐过。”呆毛接着说，“你让我去你家看看，我敲门没人应，就打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就去门口问了保安，说是没注意到，但是因为你车太好认了，所以保安很确定只看到你凌晨5点样子开车出去。”
呆毛重新点了根烟，没吸，看了眼江沙，接着说，“我觉得不对劲，就又回去重新敲门，敲了得好一会，门突然开了，提提来开门的样子，给我吓了一跳，房间里就是阿海说的，一片狼藉，我问提提怎么了，她不说，我问她怎么不接电话，你找不着她，很着急，才让我来看看，她才说是手机前一天晚上就丢了，我问她是不是跟屋里现在这状况有关，她也只点了下头。我看她状态非常不对，手臂大腿都有成片已经结痂的擦伤，手腕青紫，问她现在哪不舒服，她说有呕吐过。凭着咱们打拳这么些年的经验我判断，很有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就也没再多问，赶紧就先带她来医院了，让阿海赶紧去物业查监控，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
江沙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也就是说，他到矿区以后开会到晚上，给提提打电话，那时候电话就已经没人接听了，那段时间，她可能正在家里被袭击……或者已经被袭击完浑身是伤的一个人倒在家里……想到这，江沙呼吸瞬间沉重急促起来，想着提提现在的伤，他甚至不敢想当时会是怎样的场景……
阿海看出了江沙的情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从物业拷贝出来的楼道监控，时间应该是晚上九点零二分，有个戴帽子的人去了你家门口，之后门被强行打开，九点三十三分，那人从你家出去的。”一边说，一边阿海在手机里找到那段监控录像，把手机递给江沙。
九点零二分……那时候他正坐在会议室盘算第二天的行程，提提已经在家里被袭击……九点三十分……提提已经浑身是伤躺在家里，他刚刚返回车上给她打电话，按照提提的说法，那个时候她的电话已经丢了……江沙盯着阿海手机里的监控录像，对应上每一条时间线，捏着手机的手指越握越紧，指尖都开始发白。
“除了手机，家里还丢其他东西了吗？”江沙突然开口。
“这就奇怪了，家里除了打斗留下的痕迹，其他房间都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除了提提的手机，唯一丢失的另外的财物就是提提的笔记本电脑，一片狼藉的客厅应该是当时打斗过程中，提提被拖拽厮打的时候身体重击到家具和物品上造成的。对了，你的电脑，应该是这次出差你自己给带走了对吧？”阿海一边回复江沙，一边想起，确实也没看到江沙的电脑。
“嗯。我带走了。小区那个时段的进出车辆看了么？”江沙皱着眉，突然想到什么。
“没看，因为这小区也不小，进出东西方向两个门，那个时段也不是半夜，进进出出的人和车都不少，就算那人是开车走的，这么多车，也不好查吧。”阿海突然蹲下，眼睛盯着住院部大楼外的路灯，一边回答江沙一边却若有所思起来。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呆毛突然看向江沙。
“嗯。事情未免太巧合了点，我前脚去矿区处理磕头机的事，提提后脚就出事。而且连小区门口的保安都因为我的车好认，稍留心就记住了我的出门时间。提提回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有心的人，何止注意到车，应该早就注意到提提回来了并且还和我在一起吧……”江沙突然声音冷得吓人，像刀锋一样，一下子就划开了刚才还稍显闷热的空气，竟让人在夏夜突然感觉到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