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沉烟说着暗自在心思索着顾孟南的身份。
顾孟南闻言只是回以沉默，并未言语。
……
霂沉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凡人与神祗的差别。顾孟南带着她腾云而去，不消半个时辰便从桑国地界，直接落在了辰国最北蘅越山上一处崖峰之上。
山峰巍峨直耸云霄，霂沉烟立于山巅往下眺望，只觉自己分外渺小。若不是有顾孟南在，她岂能如此轻易登上这绝岭奇峰。
原来神不只超脱于世，能于天地之间自由来去，更能随意变幻，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掌一方天地。
蘅越山方圆百里所有生灵皆归顾孟南管辖，当地百姓不仅敬奉他，更会供他香火，他亦会赐下福祉给予百姓一定的庇佑。这些是她从顾孟南口中所得知的信息。
置身于山岚之间，霂沉烟对大道修行也有了全新的认知。
顾孟南并不在意霂沉烟心中所思所想，此时的他正望着天边那一轮西坠的落日，眉目沉静，十分温和。
“这样的风景我已看过两百二十八年，神虽无病无痛，长生不死，但算不得无坚不摧。若一旦有违天道，触犯规则或是自毁堕神，便是万劫不复。”
“待你得成大道渡得天劫，一遭成神，切记莫要做出自毁之事。”
说着话音一转，语声轻喃。
“事实上生命过于冗长是非常寂寞的……”
许是顾孟南在霂沉烟心里强大而从容，对方忽然露出一丝苍凉和萧索来，她竟有些意外。不知出于何种心理，霂沉烟忍不住道。
“或许寂寞的从来是心，和生命长短并没有多少关系。若真感到寂寞那就将自己的心填满。”
“是嘛，原来是我的心太空了么。”
顾孟南低眉浅笑，后又抬起头看着霂沉烟。
“你年纪不大，看事情倒十分透彻。”
“我们该回长烨宫了。这日落虽然很美，却不会长留。”
言罢，随手一拂间，再去看时那崖上哪里还有他二人身影。
蘅越山不愧奇山，重峦叠嶂，山峰连绵，长烨宫隐于云烟之中，身临其间犹如置身于神境。霂沉烟一路行过，入得眼中的都是恢宏绢丽，雕梁画栋般的景致和格局严谨的布局，长烨宫实则不及怀仙宫占地面积广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金碧辉煌，可无端的就显出那么一丝神圣和高绝来。
许是入夜的关系，宫殿四周檐下悬挂的宫灯都被点亮，闪耀着莹莹的暖光，远远看着很是美轮美奂。
霂沉烟确定若不是身在长烨宫内，人在外头定是无法窥其真貌的。
没多时霂沉烟同顾孟南来到一处宫殿前。
“恭迎神君归来。”
“恭迎师尊。”
几道如黄莺出啼般动听的声音响起。
霂沉烟打眼去看，就见一身着橙红色繁复仙履裙裳的美丽女子，盈盈带笑，领着一男两女，及三五婢子从殿内走出，朝她和顾孟南这边迎了上来，随即相继下拜。
几人和顾孟南见了礼后便退至一旁，谁也没做那个率先抬头说话的人。
顾孟南从始至终都不曾给几人半个眼神，只微微颔首后径直走进殿中。
见顾孟南彻底无视他们，橙衣女子心里好一阵失落，不过她已经习惯了顾孟南的冷淡，于是极好的掩藏了眼底的情绪，强打起精神又挂上了笑容。
顾孟南入了殿中，霂沉烟自然立即跟上。
当她从几人身前经过时，各怀心思的几人好像才注意到顾孟南身后还有一个她存在。
触及橙衣女子一双幽怨愤懑的双眼，入殿之前霂沉烟客气而不失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以示问候。
水云心见此不由大为光火，在她看来霂沉烟不是无理，就是自恃有顾孟南撑腰所以在她面前狂傲示威。
要霂沉烟知其所想，一定会道一句真是冤枉。
水云心不可接受顾孟南待一个陌生少女如此宽容，竟让人离他那样近。她更不能饶恕少女胆敢用那般清傲的眼神看她。她一向自视得天独厚，更认为除了自己没有谁跟顾孟南牵绊最深，只她认识顾孟南最早。自百年前还是一株仙殊灵草的她被顾孟南救下，之后便顺利留在长烨宫中，心慕顾孟南的她在私下里一直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因顾孟南专注修行，不理琐事，她便自行开始管理长烨宫内外事务人情，她自认为顾孟南纵容她，于是也更无所顾忌。就连长烨宫中顾孟南的三名弟子，六名草木所化的婢女，亦无不尊敬她。
可现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竟公然不将她放在眼里，念及此水云心将恼怒暗暗压在心间，翩然步进殿中。
余下人见状皆神色不一，其中身着深色锦衣的男子则是一脸的事不关己，明显有那么几分淡漠。
而身着白衣，黄衣的两名女弟子，则相互对视了一眼，那一眼中藏着什么她们彼此似乎也心知肚明。
内殿之中气氛有点严肃沉静。
“以后你们常常相见，且各自报下名姓，相互认识认识。”
顾孟南说着将目光落在霂沉烟面上。
霂沉烟见顾孟南发了话，微微一笑，言简意赅道。“你们好！初次见面，还请诸位今后多多关照一二。大家可以唤我昭华。”
顾孟南将霂沉烟的话听在耳中，眉峰轻轻一挑，倒是没说什么。
在场几人闻言鼓起勇气去觑上首之人的脸色，心底皆都有了计较。
“昭华妹妹真生得一副难得的好相貌，这一把嗓子也甜。我是师尊的大弟子，你平日里就唤我陈媛师姐吧。”
白衣锦裳容颜俏丽的陈媛笑语亲和，看上去十分易接近好相处。
霂沉烟看着只是笑，心里却明白亲和不过陈媛表象而已。
“我也是师尊的徒弟，排行第三。姓何名芷。你觉着怎么叫着习惯就怎么叫我，我对这些比较随意的。”
何芷说着娇娇一笑，只用眼睛状若无意看着霂沉烟实则暗暗好一番打量，待收回目光还自以为不落人眼，快速掩去了一丝嫉羡和轻视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