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宅。
方海、荆家姐弟坐在会客厅内。
等到荆大牛吃完三盘果脯、喝光七杯热茶,梁知县才处理完公务,姗姗来迟。
“本官公务繁忙,让诸位久等了。”
梁正略一拱手,脸上挂着乐呵的表情。
“知县心系民生,是我们叨扰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方海知道梁知县对待下属脾气可不太好。
这里的官员体系,因为镇国司等组织的存在,与认知有很大不同。在这个县城之中,知县就是最大的掌权者,身边通常配备着奇人异士,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话语权。
梁正往凳子上一坐,仍然带着一副官员的架势,立刻有两个丫鬟给他沏茶倒水,按肩揉腿。
他已经知道方海住在客栈,只是途径县城,并不是镇国司的人,除诡不过是顺手而为,于是询问道:“道长,此番经过平安县,不知要前往何处?”
方海答道:“知县大人,我们是要前往太平城。”
梁正噢了一声:“太平城也不太平,你得小心些。镇国司那帮家伙真是酒囊饭袋,都过去个把月了,还没有处理好大雾遗留下来的破事。若是他们派个人来,本县也不至于死亡这么多人。”
听梁知县的意思,镇国司的人一直留在太平城中,想要解决大雾产生的各种诡异事件,然而进展并不顺利。
在这种重要场合,荆双不太说话,而是安静地坐在方海身边,温柔似水的眼神时不时望向他,像一个乖巧的小媳妇。
至于荆大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新上的点心,根本不在乎讨论了什么。
两人闲聊一番,话题回到了近期发生的怪事。
方海沉吟片刻,忽然想到殷梨花,问道:“知县大人,不知县城之中,是否有失踪的‘殷’姓女子?”
“‘殷’姓女子?”
梁正微微皱眉,“据我所知,本县的失踪人口中,并没有殷姓女子。”
方海有些失望。他原以为,井中女鬼是平安县的居民,因为某些原因而变成了诡异,看来情况要更加复杂些。
“多亏道长出手相助,解决了本县的心头之患。本官准备了一份薄利,放在衙门门前的马车上,聊表谢意。”
梁正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显然是有些困乏,想要结束会客。
“知县大人,薄利倒是不必,确有一事想要麻烦您。”
“有什么难事,道长还请直言。”
方海想了想,这事不用避讳荆家姐弟,于是开口道:“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症,不知县里是否有医术高超的大夫?”
“噢?”
梁正上下打量方海一眼,似乎想用肉眼瞧出这怪病,“县里倒是有位医术精湛的白神医。他年轻时游历天下,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前段时间我的女儿得了一种怪病,多亏他老人家妙手回春,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道长稍等,我这就请大夫过来。”
说完,梁正起身离开。
没过多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提着一个小箱子,急匆匆地跑来。
老头喘了几口气,抹去头上的汗珠,态度非常谦和:“鄙人姓白,是县里的大夫,请问哪位是方道长?”
方海起身迎接。
这大夫须发花白,脸上长满老人斑,一看就非常靠谱。他微微放下心来。
白大夫点头,转向荆家姐弟:“请两位回避。”
荆家姐弟走后,白大夫也不废话,直接开始问诊:“方道长,您有哪里不舒服,请如实告知小老儿。”
“大夫,我的血液之中出现了一些淡青色的粉末,就像长在我的身体里一样,不知道是从哪里染来的。”
白大夫露出惊奇的表情,一下子来了兴趣:“这症状倒是头回听说,先不急取血,将舌头伸出来。”
方海照做。
白大夫眼睛随意一瞟,直接下结论:“嗯……舌苔略厚,有些上火,再把手伸出来。”
他一边打量方海的面色,一边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开始把脉:“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方海想了想,回答道:“没有什么不适。”
白大夫号完脉象,简单的“嗯”了一声,也没有明说情况如何。
他打开小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问诊工具。取了根银针,用满是褶皱的手捻起:“道长请伸手,小老儿用这银针一试。”
方海伸出手,白大夫提针在手腕处轻轻一刺,顿时渗出了一些血珠。
白大夫凑近一看,这暗红的血珠之中,竟然真有淡青色的粉状物体混杂其中。
他又叫方海翘起二郎腿,挽起裤管,用银针一探大腿,流出的血液仍然有淡青色的粉末。
他啧啧称奇,取出一块白色手帕,小心翼翼地将血液沾到一块手帕上。
“奇哉怪哉,这真是小老儿头一回见!”
方海心头一沉,最害怕听到的话还是来了。他想起来了现实之中的一则笑话:
一个男人去就医,医生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召集了一大帮医生开始讨论。男子有些慌张,询问自己的病情,医生思考良久,最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我们决定以用你的名字,来为这种病命名!
白大夫用银针将那淡青色粉末从血珠之中挑出来,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又用指腹轻轻揉捻。
“大夫,这是毒素吗?”
方海见白大夫左瞧右看,急切地问。
白大夫摇摇头,遗憾地说,“这粉末颜色与石绿有些相似,但质地有所不同。小老儿医治过血液变色,可这全身的血液都有异物,恕小老儿见识浅薄,真是闻所未闻啊!别说医治了,连是何物都分辨不出。”
方海有些失落,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
白大夫安慰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小老儿在医术方面,还只是个未开蒙的小儿。太平城有个鬼手医馆,馆主叫鬼手神医,医术远在我之上,道长可以去那里试试。”
只能这样了。
方海叹息一声,拱手道:“大夫费心了。”
“道长不必客气,这是梁知县特意嘱咐过的。道长为民除害,小老儿实在惭愧,帮不上忙。”
白大夫略感惋惜地摆摆手,收拾好小箱子,打算起身告辞。
方海想要送一送他,还没等迈动步子,忽然看见白大夫捂着脖子,脸庞涨得通红。
他慌忙上前搀扶:“大夫,你这是怎么了?”
白大夫没有回答,只是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咽喉之中。
下一刹,他亲眼目睹,一根肉色的幼芽破开了白大夫的喉咙,生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