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道士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僵，他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只得硬着头皮回答：
“方小友！神灵不会允许自己的信徒借用其他神灵的力量，我拜了地宫娘娘，就不能拜其他神灵。”
原来神灵是具有排他性的。
方海立刻明白，自己说完请神“召帝”后，又询问该如何请神“毕亢”，被黄袍道士瞬间识破。
黄袍道士可能担心节外生枝，所以故作不知，按捺不发。但等到离开大殿，他通过童子瞧清了荆双的美貌，色心大起，才决定动手。
方海一脚踩在黄袍道士的手背上，质问道：“你说请愿‘毕亢’的方法，是在蒙我，还是真的？”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这是我从古籍上看的！”
黄袍道士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抬头仰望方海，极力想要验证自己说的话，却看到了方海冰霜冷漠的表情。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黄袍道士呆了两刹，似乎想到什么，讨好的脸庞瞬间变得苍白。
噗——
方海用尖锐的穿刺符刺进他的胸膛。鲜血从黄袍道士口中喷出，溅湿了衣襟。
拔出穿刺符，血液从创口喷洒而出，又染红一片。
方海忽然停手，脸上浮现为难之色。
倒不是他心有不忍，对方死有余辜，不杀了黄袍道士，对不起那些被坑害的百姓。
而是他没有杀人的经历，更没有解剖的经验。
原身除过几只孱弱妖兽，别说杀人，甚至很少和人起过冲突。而他更不用说，从小到大，连杀鸡剖鱼都没干过。
“荆双，你先扶大牛去殿外。”
黄袍道士一死，紧闭的殿门开了。方海朝荆双打了声招呼，以免他们看到接下来血腥的场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荆双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搀着弟弟往外走。她捂着眼睛，走出遍地尸骸的大殿，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象这地狱般的场景。
“呼……”
荆家姐弟已经离开，方海终于能静下心来，研究请神的事了。
虽然神符无需请神，能直接使出玄火符，但毕竟只有一张。如果请神成功，他就能绘制多张玄火符，以备不时之需。
他拣了黄袍道士道袍上没有血污的料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然后取出符箓秘法，翻到记载玄火符的页面。
玄火符的请神注解，正是那句“剖心明悟之”，后面跟着一段请神口诀。在没有理解“剖心”含义前，方海就试过直接念诵请神口诀，结果完全没有作用。
“请神！”
方海深吸一口气，将穿刺符当作一把匕首，慢慢剖开黄袍道士的胸膛。
血肉在穿刺符的面前，宛如赤色的豆腐般柔嫩，被轻而易举地割开，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脏器。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方海顿时觉得有些恶心反胃。
他强忍着不适，咬紧牙关，伸手抓住那颗发烫、还在跳动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用穿刺符切开连接心脏的血管和粘膜，终于将温热的心脏完整地取了出来。
“心属火，那么五行之中，剩下的木、土、金、水，应该分别对应肝、脾、肺、肾。按照‘剖心明悟之’是请愿火行之符的逻辑，如果取出对应的脏器，是不是能一次性达成所有五行符箓的请神条件？”
想到这里，方海翻出了所有五行符箓的页面。
五行符箓中的借神符，共有五张，分别为：玄火符、激流符、庇护符、搬山符、回生符，各有不同的妙用。
其余木、土、金、水符箓的请神条件，果然要求，向毕亢祭祀肝、脾、肺、肾。五脏对应五行，五行制化五脏。
“达成一个神灵所有借神符的条件，就要花费好大一番力气……”
越是清楚请神的难处，越是清楚怀中神符的能力强大。
仅仅无视请神条件这一项，就能让无数符师挤破脑袋争抢。更何况，它还能随着意念改变符文，应对不同的情况。
当之无愧的神符。
方海将心脏放置在地上，又强忍着不适，将其他内脏也剥了出来。
他忽然想到殿中的炉鼎插着香火，又去拔了几根线香过来。
“没地方插香啊……”
方海的余光瞥见黄袍道士开膛破肚的尸体。
片刻后，断气的黄袍道人平躺在地上，嘴里插着几根袅袅升烟的线香，双手呈捧握状，将一颗鲜红的心脏托在自己敞开的胸前。
剩下的肝、脾、肺、肾，一股脑糊在了血淋淋的脸上。
“一切就绪，开始请神。”
方海想起黄袍道士请神的场景，照着符箓秘法，一边念诵请神口诀，一边将沾满香灰的清水挥洒在黄袍道士身上。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今辰请神，恭迎毕亢。”
他念完前四句，忽然觉得身边的事物开始模糊，一股庞大而神秘的力量在深处苏醒，正在用目光打量着他。
“五行木火土金水，曲直为木升发畅。火曰炎上热光明，土曰稼穑载化成。金曰从革沉杀收，水曰润下寒闭藏……”
念到这里，他明显感觉到，周围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连忙加快了念诵速度。
“五行相生与相克，相克所胜所不胜。万物循环生五行，五行生克化万物！”
方海念完最后一句，突然发现，面前的一切景象完全改变了。
大殿、炉鼎、黄袍道士、蒲团、尸骸……
所有的一切都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介于深灰和赤红之间的广阔空间。
这是哪里？
是毕亢上神把我传送过来的？
方海环顾四周，自己像被一个粘稠流动的液体包裹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如实质般流动，除了这些以外，并没有看到神灵的身影。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没有消失。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
方海忽然抬头向上看。
头顶上方，万丈高空，飘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巨大脑袋，两团赭色的肉芽一左一右嵌在脑袋中间，好像是它的眼睛，正对着方海，向他投来充满压迫的凝视。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海的注视，那两颗肉芽像是打了激素一般，疯狂地扭动肉筋，上面肉眼可见的血管越来越粗壮，连带着肉身急速地膨大，长成了两株贯通天地的肉枝，从万丈高空坠落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方海惊惧地看着肉枝急速坠落，浑身却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两株肉枝如陨石一般逼近方海，最终悬停在他面前。他终于看清，肉芽的尖端，竟然是两张诡异扭曲的人脸，上面的五官被揉捻在一起，像是刨下器官后，将它们随意缝合在脸上的异物……
“这到底是神灵，还是邪祟？”
他浑身冰凉，感觉血液从脚上往头顶倒灌，双腿已经失去知觉。
一个诡异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随后不断扩大，充斥了整个脑海……
“交出神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