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总的来说发展比东南沿海城市慢半拍。
78年提出的农村的包干到户,1979年中旬才在长安逐步实行。
同时推出了具体措施:“五定一奖”
五定:定劳力、定地段、定产量、定成本、定公分到作业组。
一奖:超产奖励
借此刺激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相应去年提高农副产品收购价。
今年也进行国民经济调整,宗旨是:改革,整顿,提高。
做法是:工人每人每月补贴5元生活费。
至于任远这知青商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主打一手放养。
“让我自己玩?”
他猜测可能是太忙了,忙的连个规章都没有。
计划经济下,全国的价格几乎大差不差。
各类商品的价格小麦每斤0.21元,猪肉每斤0.75元,白菜每斤0.03元,烟0.20元。
……
随着改革开放,个体户的出现,这种格局会被打破。
“远哥,咱就卖白菜?”
“卖卖看呗,商品慢慢扩充,咱这地方太简陋了,其他的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搞。”
“一斤3分钱,这大冷天咱图啥。”
林占撇着嘴,总觉得不靠谱,对不上他们兄弟受的这苦。
“梨花,这白菜你去农民那收多钱?”
“1分,他们不敢卖,我拿着信给他们村支书,才敢偷偷的卖。”
白梨花为了这点菜费了大功夫,天不亮就去村上,跟个做贼的一样。
长安的集市开了小半年,敢自己拉着菜卖的是少数。
当年被害惨了,投机倒把依旧是大罪,现在观望了半年还在观望。
“我知道了,今天就这点,卖完回家。下午占子借个三轮自行车,咱一起去村里看看。”
任远打定主意,第一步找到货源,该怎么打消农民的顾虑就看任远的本事了。
几个小时后,菜摊迎来第一个客人。
“同志,你这是摆摊?”
“白菜,一斤3分,公道价。”
“那成,给我把这几个称称,顺路回家买上,省的去一趟市场。”
中年工人挑好几个,林占拿起杆秤,拨动秤砣。
“女同志,你们是自己搞?”见她紧张的皱眉,中年人宽慰的笑道:
“我没别的意思,要是你们天天在,咱也能省点事。”
任远拍了拍白梨花肩膀,笑着走前来:“我们是知青商店,街道办暂时给我定点在这。”
“等天好了,专门给我们修商铺,你也看到了,现在呢条件有点艰苦。”
“呵呵,确实,确实艰苦。”
中年人玩味的笑着,心想不就是烂怂集体工作,连个合同都没有。
他没撕破脸皮,故意的说:“大集体工作啊,那也成,我还寻思村里来的呢。”
“行了,不管是啥,只要你天天在我就放心了,不要票吧。”
“不要票,4斤,总共1毛2,够你吃几天哩。”
任远没计较这小事,给那人看清秤杆。
“吃不了几天,家里人多,最多两顿,咱这最近的市场骑自行车都要十几分钟。”
中年人感慨的把白菜放到自行车篓中离开。
第一个顾客还算友善,可能是年纪在那放着。
随着第一个人出来,越来越多厂里下班的人经过。
任远把横幅挂在显眼的地方:知青商店。
现在已经达成共识,只要带着知青两个字,那就是集体合作社。
挑理的人挺多,大多都像第一个大哥那样,拐弯抹角笑话人。
林占早都受不了了,秤杆死死的捏住,咬牙切齿的。
要不是任远在,他早蹬着自行车回家了,受这鸟气!
“占子,注意表情管理,你看人梨花。”
任远能明白自尊心强,但林占着已经不是自尊心强。
任远负责卖菜,拉客,白梨花帮忙挑菜,补菜。
他就秤个重量,话都不说,反而成为三个人中最委屈的。
……
“远哥,这钱咱非赚不可吗,我们这样做什么意义?”
林占实在难以理解,他家不缺钱,远哥家更不缺钱。
梨花他能理解,父母是偏心鬼,每个月还要上交钱,要不然饭都吃不上。
“占子,你也是下过乡吃过苦的人,钱不重要吗?”
“但也没那么重要,关键得有票啊,没票咱要这钱干嘛。”
“白菜要票吗?”
“不要。”
“肉呢?”
“猪肉要啊,没肉票买不到,谁敢乱搞,要坐牢的。”
林占连声提醒,拉着任远的胳膊,生怕他瞎搞。
“以后会不要的。”
任远淡淡的说一句,留下两个若有所思的人。
“自行车呢?”
“别说自行车,轿车都有只要你有钱!”
“哦。”
白梨花看着两人,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笑,好家伙这兄弟两,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还轿车,长安市的轿车扳着手指都能数清,还买?
突然严厉的目光刺在白梨花通红脸蛋上,她忙捂嘴挡住。
“白梨花同志,我觉得你很不尊重我兄弟俩。”
“对,不尊重我就算了,远哥你也敢笑?”
“没,我没那意思。”她坐端正,克制笑意,一本正经的问:“就是说,到时候给我也一辆?”
“噗~哈哈哈。”
白梨花没蹦出,笑了出来,印象中远哥确实喜欢吹牛,只不过没吹过这么大的。
三人快乐玩闹,不曾想几个不速之客正在靠近。
自行车停在菜摊前,单腿跨在车上,嘴上吊着烟。
“伙计,从哪儿村逃来的。”
为首的瘦子吊儿郎当的问。
林占拿着秤砣,靠在前面:“咋咧,寻事还是咋!”
“你说咋!”
陕西人吵架基本就两字:“咋”
“不咋。”
……
见两人拳头都捏紧了,后面一个会说的靠前来:
“你们哪个村来的,谁让你们在这摆摊的,影响市容懂不懂?”
“对啊,人卖菜都在市场里谁摆路边啊,这让国际友人怎么看?”
“亏人哩(丢人),不仅丢长安的人,还丢国家的人!”
……
任远心想这是个念过书的,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随着吵架周围聚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家都一个工厂的,凑热闹不嫌事大。
白梨花看着任远,随时准备出手,别小瞧她一女子。
战力是三个人中最高的。
“同志,我想问一下,你们是哪来的,是代表车间,手表厂,还是只代表个人?”
任远力排众议的站起身,178的个子在北方不算最高,也是偏上的那一茬。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肯定手表厂。”
“对,手表厂的,你想干嘛?偷偷跑进城卖菜,还想告我们,你告的动吗?”
那竖着中分头的男生一语定乾坤,手表厂的员工又团结起来。
“偷偷跑进城?你眼睛长的是出气的?后背四个大字是你瞎还是我瞎!”
任远丝毫不慌,指着后面醒目的字质问。
“哎呦,吓死我了,知青商店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掉价的玩意。”
“就是,让我去,我都不去。”
“呵~,呵呵呵!”
任远突然爆笑,让人颤栗的冷笑,他踩在马扎上俯视着一片人。
“就你们也配嘲笑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