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尽月如练,水凉风似秋。
阮暖倚着小院栅栏外的金桂树,坐在荷塘岸边上,抬头望着天,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不语。无忧蜷卧在她身旁,把小脑袋搁在她腿上,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阮暖安抚地摸了摸它:“我没事儿,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左禾离世后的三年,一直都在陀罗谷吗?
能让蓝枫和大长公主府和永安侯府纠缠到一处的,只有左禾了。
安丰十七年夏到安丰二十年夏,这三年对她来说是空白的,她有的只是作为阮暖的小日常记忆。
假如当初真已气绝,那父亲和母亲如何能忍受阿禾的遗体飘零在外?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在陀罗谷三年必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或许跟她现如今重回到人世有关?
玉魂跟她说过,是她的心血唤醒了她。心血?戴着凤镯的一直是阿禾,应该是她出事那天旧疾复发导致残毒攻心,呕出的心头血喷溅到凤镯上了,难道……
突然,一个大胆而惊心的猜想浮现在了阮暖的脑海里——或许阿禾当时离体的魂灵被收在了凤镯里?!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办法让阿禾的魂灵重新回到阿禾身上。蓝枫身上有蟠龙玉佩这件事情,当初除了师傅和她知道,再无旁人。这么说,蓝枫是自己找来的?应当是蓝枫身上的蟠龙玉佩说服了他们吧,所以,他们这是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虚无缥缈的传说里了——来自青龙赤凤可起死回生的传说!
多么荒谬!
可看看自己如今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感叹荒谬的自己岂不是更加荒谬?
如果可行,又为何等了三年呢?
当初,心魂一分为二,一半是阿禾,一半是阮暖。是因为心魂不全才没能回转吗?
想到她刚刚苏醒的时候,是祖父在施针;而在蓝枫的蟠龙玉佩彻底唤醒她记忆的时候,她听到了他问祖父的话:五姑娘是否有什么奇遇?祖父为何那般肯定地说没有,他是否也曾做过什么奇诡之事来换阮暖醒来?
玉魂还说,她受到了她心魂的召唤,那是谁在施术召唤?如果蓝枫一心只想唤醒左禾,那就不可能在阮府中施术。而这偌大的阮府,也只有祖父有这个能力。
因此,她是她自己以及各方愿念推动下的机缘巧合的结果?所谓命运,仿若一场玩笑,似乎如了所有人的意,又似乎没有。今次蓝枫把阮府牵扯上,他是想干什么呢?阮暖越想越忧心,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唉……”咦?她,发出声音了吗?
无忧警戒着立起身,冲着阮暖身后看去,鼻腔中发出“呜~~~”的警告声。有人!陌生人!
阮暖坐直了身子,猛一回头,见到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褚琏?
“你怎么在这?”阮暖皱起了眉头。
“我看到一个小姑娘独坐荷塘边,忧心忡忡的样子,忍不住过来看看。”褚琏耐心地说道。
“现在?”阮暖脸上写满了不满的情绪。
“嗯。”褚琏好似没有看到阮暖的不高兴。
“大晚上的?”阮暖有些没耐心了。
“嗯,现在确实是大晚上。”褚琏看着阮暖郁闷的样子,翘起了嘴角。
“谢谢关心,我三哥不在这个方向。”阮暖扭回头不理他了。无忧挡在了阮暖前面,开始冲着褚琏龇牙。
在屋里收拾的如茵听到动静,赶忙跑到了阮暖身边,一脸戒备地盯着褚琏。
褚琏觉得有些好笑,看着这护主的一人一犬,想来这主人的脾性也有些不太好惹。眼瞅着阮暖一副要逐客的模样,他只好解释道:“我知道啊,就是你三哥带我过来的。”
“那他人呢?”阮暖靠回了身后的金桂树,任由无忧冲着褚琏低吼。
“呶,那边。有事绊住了。”褚琏也靠向了金桂树的另一侧,指向荷塘上的石桥边,靠近小筑的方向,那边确实有几道人影在说着什么。
“那你,找我何事?”
“来看看能让蓝枫出手治疗的小姑娘怎样了。”褚琏单刀直入地说道。
“你看到了,还活着,你可以走了。”阮暖有些无语。
“蓝枫来,真为治疗吗?”褚琏疑惑地望着夜空,“他从不做无的放矢之事。”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阮暖偏过头,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可不是吗?”褚琏自嘲地笑着,“当你为了一个目标,努力完成一件事后,发现你的目标不见了,你会怎样?”
阮暖有些失笑:“换个目标啊。”
“是啊,我就真换了个目标,追踪蓝枫。”褚琏忽然也笑了起来,“我追踪了他一年,竟都没有搞明白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阮暖忽然好奇了起来:“为何?”
“不知道左禾眼中的蓝枫又有着哪一面?”褚琏话题一转,有些失落,“很遗憾我无法从左禾那里得到答案了。我曾起誓要保护的人儿,她不在了。”
“可我不甘心,总想着要为她再做些什么。”说着,褚琏又看向了阮暖。
阮暖被看得发毛,总觉得褚琏动机不纯,她有点怀念小时候的褚琏那一本正经有事说事的模样了:“所以这是你总往我家里来的原因?”
“左禾在乎的事情不多,你是其中一个,所以,是的。”褚琏发现这不好惹的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谢谢,我很好,不需要。”过自己的日子去不好吗?
正想着,阮暖那百无禁忌的三哥就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以及大伯娘贴身伺候的大丫鬟静好。
“小五,母亲派人来找你,你先处理。三哥明天再来看你。”阮星说完就拉上褚琏离去了,阮暖只能瞪了他一眼。
“五姑娘,夫人让我带云姑过来给你见见。”静好走到近前向阮暖施了一礼,微笑道。
阮暖眨了眨眼,有些明白过来:“不用了,我有如茵就够用了。”
“五姑娘,这府里的姑娘中,就数你屋里伺候的人最少,此番因你受伤,老太爷特地嘱咐下来的。”静好说着,将云姑引到了阮暖跟前。
云姑向阮暖福了福身,恳切地说道:“姑娘安好,叫我云姑就好。我曾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老太太去后,府里开恩让我脱去奴籍归了家。只可惜归家后却没能得过太平日子,前番遭了些事情,又得府里帮忙才脱身。老太爷身边的人寻到我,问我是否愿意回来伺候五姑娘,我自是千百个愿意的。还请姑娘能留下我。”说着,还掏出了身契递了过来。
“今日已晚,让如茵带你先去休息,明日再说吧。”阮暖不置可否,拍了拍无忧的脑袋,准备起身回房了。
“那我回去复命了。”静好福了福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