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西亭金月与东方运争的婚事提上了日程。
按照习俗,东府老爷与谢氏得先让媒婆带着聘礼送上门。
三抬上等的绫罗绸缎,一抬稀世的珍珠翡翠,两抬名贵的古玩字画,四抬黄金定制的元宝,一共十抬聘礼在一众吹吹打打的声响中,喜气洋洋的从金成府绕了一圈送到了西亭府门前。
西亭浮宵让管家把聘礼收下,又打赏了些喜钱,媒人立刻喜笑颜开的带着人回东方府去回话了。
关于两家的亲事,之前早已经商定,只需要再挑个几日迎亲即可。
西亭金月在院子里听说哥哥已经收了聘礼,心里更加难受,她想自己逃离的计划要提前了。
有人高兴有人愁。
县衙中孔大人听着最近巡逻捕快禀回的消息发现最近城中出现了许多难民,而朝廷那边也发来公文说隔壁河洛州府遇到了水灾,要求各州县援手,福乐州作为米粮之乡首当其冲。
这些年朝野并不安稳,为了剿匪平叛乱军,朝廷年年打仗户部早已经被掏空了老底。
这些硬仗打完,国库也空了。
水灾一出,朝廷硬着头皮挤出了十万两白银赈灾,并发诏书开义仓救民于水火。
州府衙门下发了涵文,让下属几个县准备好赈灾粮然后统一运送到河洛州。
为了此事,孔大人把东府府老爷东方舟和西亭浮宵都请回了自己府邸。
东方府掌管了金城县大半的粮食铺,而且他也是负责本县义仓的之人。
所谓义仓,就是每个县城备下的储备粮。
每年县衙都会排人去家家户户征收对应人头数量的粮食入库,然后由衙门派专人看守,待到饥荒之年再把此粮以平价卖于百姓。或者朝廷需要赈灾之际,无偿献出此粮援手其他州县。
如今这义仓就是东方府在看管,而西亭府前段时间接任了巡检一职,也有监督巡查征收米粮的责任。
西亭浮宵新官上任,往日也只与官府邮驿那边打过交道,对于义仓知之甚少,见孔大人满面愁容,不解道:“大人,既然朝廷发了文书,直接开仓不好了?”
“浮宵老弟你有所不知,这灾害不是年年都有,可存入义仓的粟米难以久储,久储则难免发生霉变。为了防止霉变造成无谓的损失,往年都是粜出陈谷再补入新谷。”
东方舟继续解释道:“誰知道这个时候河洛州发生了水灾,这......”
按照道理,这义仓粟米既然是无偿的取之于民,因而售出之银钱自然应该用作购买新粟米之用。
然而东方舟为难得看了一眼孔大人,这些笔钱早已经挪作他用。
仓中粟米年年都是今年入一茬,明年卖一茬,实际仓中所储蓄之量连三层都不到,为此东方舟也颇为苦恼。
孔大人自然对此心知肚明,毕竟这其中大把银钱流入了他的府中,剩下一些则发给看守的那些人,权做茶钱。
县令孔大人摸了摸胡须,心急如焚道:“东方兄,当务之急乃是筹集钱粮,若是耽误了朝廷的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是呀,”西亭运争在一帮出主意,“若是义仓之粮暂时不够,可以先动用伯父你米铺中的粮食救急,待到秋收之后,这些佃户地租田税一交,这义仓米铺不都能安然无恙了么!”
“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东方舟出了孔大人的府邸,直奔自家米铺而去,看铺子的小二一见到自己老爷,立刻喊来掌柜。
一番茶水伺候,管家连忙把老爷请到后堂大厅坐下。
东方舟开门见山的问道目前店里还剩下多少余粮。
掌柜的连忙一一告知,之前大少爷东方幽接二连三的接了几个大订单,目前店铺储存的粟米粗粮还有豆子不到三百斤。
东方舟闻言陡然大惊,连忙让人把东方幽喊来。
他记得之前东方幽好像跟他说过卖了一千斤粮食之事,但刚刚听掌柜的意思是自己儿子之后还接了几个大单,对此他怎么一无所知?
此刻东方幽在院子里装车,听下人说自己老爹找他,立刻叮嘱伙计继续装车,自己则随下人先行过去。
见到东方幽衣衫不洁的过来,他也顾不得训斥,直直的问道:“舟儿,为父听说你把店铺的陈米粗面基本卖光了,真有这回事吗?”
东方幽以为自己老爹亲临现场就是为了表扬他最近生意做的不错,立刻点头答是,并满脸欢喜的告诉他老爹另外一个好消息。
“爹,孩儿不仅把这些陈米粗面卖了不少,还与之前那购粮的商人谈下了个大单子。”
他从抽屉里取出五日前签订的购粮契书,想要显摆一番自己的功劳。
东方舟闻言,两眼一发黑,连忙问道:“快拿来我看看!!”
东方幽不明所以,乖觉的把契书递了过去。
东方舟看完契书所写内容,恨不得当场把他打死,“孽子,你个孽子啊!!”
里面所写是让东方米铺在一月之内筹措一万斤精米两万斤陈米,外加大麦五千斤豆子一万斤,还有糙面五千斤,合计共五万斤,对方先付三万两做定钱,在粮食交付七层后,他们付剩下的一半银钱,等五万斤粮食交付完全后,他们则付剩下的银子。
契书上还写,若是双方有人毁契,那么东方府可以不退还定金,而他们则要求十倍赔偿。
东方舟看得目眦欲裂,恨不得当场撕毁契书。
东方幽不明所以,他把这几月的账册放到了自己老爹跟前,道:“爹你看,这些粟米粗面等物,往日散卖一月不过千斤,一个铺子算下来也不过盈利八十两左右,而你看儿子这几个月......”
“爹,孩儿这短短数月所盈利之银钱,可抵得上往年米铺整年的盈利,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虽然儿子这价格稍微压得低了一些,可上个月一次就卖了一千斤,这个月头又卖了两万斤,刚刚更是定下了五万斤的单子,你不夸快孩儿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般生气!!”
“什么?你之前已经卖了两万斤出去!!你哪里来的粮食。”
要知道目前整个金城县的米铺加起来也不过十万余斤粮食,如今佃户粮食尚未入库,大家府中也不会再有多少库存。
“爹,你别管我去哪里弄的粮食,但这白花花的银子咱们不能不赚吧!”
东方舟已经气到没了脾气,他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有没有问过那找你买粮食的商人是何身份?”
东方舟毕竟老谋深算,隐隐约约的他总感觉到这事情有些不对劲。
似乎有人在做局。
“哦,儿子问过,好像是从外地来的一伙人,估计是想从咱们手里倒腾到别处赚差价。反正他给的银子不假,儿子也能赚钱,何乐不为呢!!”
“呵,你倒是个大聪明。”
东方舟眯着眼,斜斜的看着他,道:“你实话告诉我,你那么多粮食是哪里弄来的?”
“其实......”
东方舟这才后知后觉,是不是自己偷偷卖粮的事情闯下了什么大货,所以今天亲爹才这般大发雷霆。
“你说啊,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刚刚不是振振有词的说得很好嘛?”
“爹,你别生气,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
东方幽连忙跪下认错,东方舟见他此番作态,似乎猜到了什么,顿感大事不妙声音不自觉拔高了八度,狠狠的问道:“到底是哪里弄的?”
“是义仓。”
东方舟砰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东方府即将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