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悄然而至。
最近东方府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东方老爷老来得子,五姨娘彩芸有了身孕。
二是五姨娘仙人入梦说此子乃文曲星下凡,为保其顺利出生要多行善积德。
为此五姨娘求到了老爷跟前。
行善积德自然是好事,东方老爷无不答应,让管家去寺庙捐了不少银钱以谢仙人。
但五姨娘觉得还不够,她同东方老爷诉苦,讲自己从小孤苦无依在梨园卑微长大,所以十分羡慕有亲人的陪伴,奈何她早年流移失所父母踪迹早已经无迹可寻。
偶然见府中一丫鬟低诉,道其十分想念亲人,奈何为身契所迫不得常年陪伴,所以格外伤心。
五姨娘便提议,让东方老爷放一批期满的丫头自赎其身,好让她们可以回家与母亲亲人团聚。
这也算一份天大的恩德,对肚中孩儿有益。
多年来,东方府只有大少爷东方幽,二少爷东方运争,三小姐东方田田三位小主人。
二少爷东方运争身体病弱常年卧榻与老爷鲜少亲近。
而东方田田不知为何智力低下虽然已经二八年华,却如稚子一般,东方老爷嫌她丢人,常年扔在郊外别院不愿相见。
这么三个子女最后也就一个东方幽算是老爷一手培养长大。
后来三姨娘林氏,四姨娘花氏陆续进门,奈何不是流产就是无所出,所以对于子嗣这块,东方老爷很是看中。
如今五姨娘彩芸才进门两个月居然便怀有身孕,东方舟自然无比看中,凡有所求皆无不应。
听说只是想放几个丫鬟回家团聚,东方舟立刻就应下了。
但这话尚未传下去,二夫人却拉着管家暂时拦下了。
她原本气势冲冲的带着一众下人闯进书房,却在快接近书房时慢慢平静了下来,她遣散丫鬟,独自一人进去见了东方老爷。
二夫人杨氏在东方府掌管中馈多年,与大夫人和其他姨娘一直相安无事。
如今这五姨娘一进门就要遣散部分丫鬟,第一时间把手伸到了后宅之中,她自觉权威被挑衅,所以自然不肯轻易让其达成。
何况她也担心放出那么多人出去,会传出些不好的事情,毕竟东方府家大业大总有些不能见人的阴私之事。
杨氏娇娇柔柔身姿轻摆的进了书房,此时东方舟正在书桌上写大字。
杨氏在门外敲了敲,然后轻轻推开门扉上前见礼,娇滴滴的喊道:“老爷,妾身有事求见。”
“夫人,你怎么过来了?”
东方舟这些日子几乎都陪在彩芸身边,许久不曾见杨氏。
如今杨氏特意梳洗打扮一番,头上攒着明晃晃的朱钗,一身淡绿色轻薄衣衫风情款款,东方舟停了手中毛笔。
“老爷~”杨氏走到他身后,轻轻地摁住他坐下,一边捏肩一边吐气如兰,“老爷,妾身听说三姨娘想要做善事,让您放些奴婢出府?”
“嗯,芸儿说她晚上仙人入梦,要为肚子的孩子积些阴德。”
仙人入梦,这可是好兆头。
“那老爷您这是已经答应了?”
“不过放些奴婢罢了,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夫人你担心府中人手不够,就再安排管家找人牙子挑些合适的回来就是。”
杨氏听东方舟的语气,知道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她也不敢直接违逆老爷的意思,眼珠一转有了新主意。
“老爷,您这是不当家不知道其中难处,府中下人关系盘根错节,其中期满之人不在少数,若是人人都想自赎其身,那到时候妾人该咋办?毕竟挑些新人进来也需要时间调教。”
“也没说都全放,只是部分,应该不妨事吧?”
“老爷~,你话说的简单,”她加重了手中捏肩的力道,低低道:“就拿老爷身边人来说,若是这奉茶的小厮赎身出府,那老爷您若再想喝到这般好茶,可不那么容易了。”
的确,奴仆易寻,这合心意之人甚少。
东方舟听完杨氏一番话,觉得言之有理。
当日他被喜悦冲昏了头,更是为了哄五姨娘开心才不假思索的答应了下来,其中细节之处并未想太多。
杨氏见东方舟软化态度,知道他已经动摇了心意,她继续添下一把火。
“老爷,冒然放大批下人出府,到时引起外面那些不知情的人胡乱猜测,就不好了。”
这几日正有批商人与东方府商谈收购米粮之事,若是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岂不是坏了他的生意。
想到此,东方舟才真的正视起来。
“嗯...”东方舟拍了怕杨氏的手,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全。不过我才答应了芸儿,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老爷,妾身有个建议。”
最终在杨氏的一番利弊分析后,东方舟吩咐下去:每个院子赎身之人不得超过两个。
此话一出,府中众人议论纷纷。
自古以来主子愿意放奴仆身契允许其自赎是少有之事,如今东方府有这般恩赐,许多人暗自欣喜。
不少奴婢对提出此议的五姨娘添了一分尊重,少了几分轻蔑。
当东方运争得知此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的娘亲。
东子午熟稔的扶着自己家少爷,看他神情焦急的漫步到了谢氏的主宅。
谢氏正在房中喝药,见东方运争带着小厮进来,她连忙吩咐丫鬟把药撤下去,又吩咐人开窗。
然而屋中药味苦涩难闻,一时半会根本散不掉。
东方运争一近门就闻到熟悉的味道,他久病成医,上前关切道:“娘亲,你病了?”
“没有没有,争儿你不要大惊小怪的,只是这几日吹了点风受了些寒气,便让丫鬟去抓了几幅健神汤。”
谢氏脸色红润,与往日所见并无不同。
她擦掉嘴边药汁,问道:“你今儿个怎么想起到我院子里来了?”
东方运争依然是副苍白憔悴的模样,今日一袭白衣更添三分羸弱之感。
他微微咳嗽两声,然后挥挥手让房中伺候的众人退了出去。
“娘,孩儿有些事,想求您。”
谢氏不解,问道:“争儿,你...你想说什么?”
“娘亲,孩儿听说父亲要放些奴婢出府,孩儿有个不情之请...我...”
东方运争面色挣扎,支支吾吾的,内心天人交战。
谢氏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也不催促,拿起一颗蜜饯放进了嘴里慢慢咀嚼。
东方运争最后还是决定道出实情。
“娘,孩儿想请你替我留下三姨娘房中一个人,凌傲雪。”
“凌傲雪?”
谢氏听着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她眉头微蹙思索了一会,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是那个上次水中救人的丫鬟吗?”
“是的,孩儿不想她离开,求娘亲能够帮孩儿把她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