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崔天赐凑了上来,李维心生疑惑。
他这个草包公子哥怎么还敢往自己这边蹭,难道还嫌上次的教训不够狠?
接着李维就发现了跟在他身后的陈瑗瑗。
“瑗瑗,你也认识了,本来就是你们心理系的学生。她硬是想尝试一下研究助理的生活,我就把她也带进来了。”
“考虑到专业,还是在你们小组里面工作比较契合。”
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勉强憋出了一个友善的表情,温声细语地和李维交谈。
本来,李维可没有这个机会这么同他说话。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智能义肢项目,倒是陈瑗瑗一直说想来看看,他走不通曹玲玲那条路,就想着自己把人带进来,再把陈瑗瑗塞进心理系的组里。
在他眼里,这计划称得上天衣无缝。
他也没想到,李维竟然就在心理系这个小组里。
为了满足陈瑗瑗的心愿,他心甘情愿丢点面子。
姜晚秋在一旁扯了扯李维的袖子,以二人才能察觉到的幅度轻微摇了摇头。
她对崔天赐的态度纯粹是看不上,也许还带着一点看热闹的成分。
有些厌烦,但是因为知道这家伙没什么真本事,所以没什么提防他的想法。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不是很想和陈瑗瑗待在一块。
也许这就是同性相斥?
这就让李维陷入了一个两难境地。
姜晚秋是他的同事,此刻希望他代自己出面,拒绝让陈瑗瑗加入的请求。
陈瑗瑗是他的班长,此前还给他提供过一些帮助,他怎么好意思拒绝?
无论怎么选择,似乎自己都要当一回恶人。
他正发着愁呢,赵兴怀走到了几人中间,眼神冷峻地看着他们。
“实验室的人员配置和任务计划都是按照配额来的,没有像这样随意调动的道理。”
这话锋所指,自然是崔天赐。
一个刚来实验室没多久的新人,没有资格在这里对别人负责的工作指手画脚。
更没有资格去决定谁应该待在哪个组。
接着,他转移了矛头,指向李维。
“李维同学,前些天梅主任已经提醒过你,做工作的时候,不要因为旁边有女孩子在就……分心,难道你忘了?”
赵兴怀这几句话讲的很委婉,磕磕巴巴的,中途因为想措辞,还停顿了一会。
他不想诬陷李维,可是能想到的说法只有这一个,只好用柔和一些的角度讲了出来。
同时得罪了两边的人,只为表达一个意思:陈瑗瑗在李维那组工作,不合规矩也不合时宜。
而他的动机,不过是想要维护实验室正常的工作秩序。
这样生硬的讲话方式,难怪刚才他会被王教授批评一番。
他不是能在王教授那儿讨到好处的圆滑造作之人。
他脸上生有两道粗黑浓密的眉毛,眉骨硬挺,颧骨分明,长得就让人觉得像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三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半天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倒是他们之外的研究助理们被吓得不轻。
仿佛实验室里已经形成了一个低压气旋,接着就要发展成暴雨和狂风。
梅主任也意识到气氛不对,过来给出了决定:崔天赐和陈瑗瑗和工程学院的学生们一起工作,根据后续的表现,结合个人志愿,再确定要不要调动人员。
他和崔天赐耳语了两句,让他不要太年轻气盛了,要知道欲速则不达。该属于他的东西,最后都会属于他。
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只要你表达出自己的需求,自然会有人帮你来争取。
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李维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颇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古怪感。
说古怪是因为,在普通人眼中,公平和不公平从来都是最敏感的东西。
就像一点点微小的不公足够摧毁某些人眼里的公平,一点点软弱的拉偏架也足够摧毁部分人认为的特权。
比如崔天赐,他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他一开始觉得,和自己有仇怨的只有李维,只要对人态度客气一点,那这事就算成了个七八分。
他都压着怒火,低声下气地来请自己的仇家帮忙,眼看就要达成目的了。
竟然半路杀出来了一个路人甲。
不对,是赵兴怀。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梅主任知道崔公子觉得自己没有把事情办妥当,叹了口气。
好在他了解赵兴怀的为人,这是个没什么脾气,说话很直接的一个人。
他走到赵兴怀的工位,向他宣布了一个消息。
由于赵兴怀方才的行为严重影响了实验室的日常秩序,梅主任决定把他从这个月的推荐名单上面移除。
这里的推荐,指的是推荐到三楼工作。
从二楼升上三楼,变化在于,能够接触一些加密的数据,离智能义肢项目的核心部分靠得更近,成为正式研究员的机会也就越大。
在场所有研究助理,无不在追求这样的机会。
无论是出于理想还是功利的目的,只有登上了三楼,才能算是真正参与到了这个项目里。
他们这二层一屋子的研究助理,不过是捡一些别人不要的脏活累活在做。
赵兴怀资历老,自然明白这点,他也想追求进步。
对他来讲,这个消息最残忍的地方,莫过于它来得太晚,他把路走得太窄,已经没有机会回头了。
自己在这个实验室里已经干了三年,从大二干到大四,从年轻的小伙子熬成了组员心中的老师兄。
支撑着他的无非就是那股天生的热情。
他就喜欢现在的工作,希望能进楼上当个研究员,继续这样简单而纯粹的研究生活。
他未来的一切,竟然给梅主任这样轻飘飘一句话断送了。
没有人能继续忍受下去。
他气不打一处出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窜着愤怒的火苗。
“你大爷的梅敏学,老子干死你!”
他抄起手里的键盘,拍在了梅主任的头上。
黑色塑料壳在鼻梁上啪地折断了,半数键帽飞射而出,接着还有一根电源线抽在了梅主任的手臂上。
梅主任也懵住了,他只是想玩自己最擅长的那套手段,捡软柿子立威,以及胡萝卜加大棒的服从性测试。
他不可能真的打算卡住赵兴怀,只是想像以往那样再吊他个两三个月罢了。
这种挫败感,甚至比被人用键盘拍脸的感觉还难受。
崔天赐看到这一幕,嘴角都笑得压不下去了。
这样一来,就更加没有人敢和他作对。
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赵兴怀被人穿小鞋了,梅主任被打了,这些事情他都没那么在乎。
他只在乎自己过得称心如意。
在他还在幸灾乐祸的时候,李维心中已经暗叫不妙。
把一个老实人逼到了极限,接下来必然会发生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