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夜之城的历史从何处开始，在这座城市，历史与开始是最无关紧要的两个词语。
与之相反，夜之城的晨间电台“早安夜之城”最常提到的词语是传奇和终结。
这是一座科技革命已经完成的都市，这也是一座科技发展已经停滞的都市。
这是自由的销金窟，也是罪恶的沉沦地。
同治安局管理下的映秀区不同，夜之城的一切都建立在合同自由的基础上，只要出得起恰当的价格，哪怕是杀人越货，都有人愿意提供服务。
同样，假如被别人杀人越货了，要么就只能自认倒霉，要么就花钱请人进行报复。
只有你想象不到的和出不起价的，没有夜之城提供不了的。
“也就是说，夜之城没有治安局，全靠接受居民委托的事务所才能维持城市的基本运行，而你，夏天小姐，是万千事务所代表人中的一个？”
“先前你杀的那个人是个赛博精神病，他因为植入了过强的义体变成了杀人疯子，上了悬赏名单，而你杀他是为了领赏金？”
李维问道。
“没错！”
少女夏天骄傲地挺起胸脯，点了点头。
“让我再接受一下这些设定。”
李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首先，由于不存在法律的缘故，夜之城相当危险，绝对不是他能轻松应对的程度。
其次，任务要求他成为曙光事务所的一员，暂且不提曙光事务所究竟是哪一家事务所的问题，成为事务所的一员就意味着他需要直接面对这座城市中最危险的部分。
他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活下来，该怎么找到任务要求中的曙光事务所？
摆在他面前的似乎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另外一边，夏天接通了和老维的电话，在电话那头的指引下处理花衬衫男人的尸体。
与其说是处理，不如说是搜刮。
夏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割下金项链，利落地切割下大猩猩手臂和纳米皮肤的部分，收入一片霓虹光幕中，这场面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李维才注意到，在场的几个人里只有自己还对人体组织抱有原始的恐惧感。
无论是夏天、佐藤还是电话那头的老维，似乎都下意识地将眼前这堆金属与肉体的混合物，当成是某种战利品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无情的夜之城，他心想。
“搜刮的顺序是……高价值物品……义体……然后是芯片……”
夏天念叨着老维的教导，很快就进行到搜刮的最后一步，她露出嫌恶的表情，双手在血肉组织中摸索着，最终摸出来一块小拇指大小的黑色圆形芯片。
“啧，这块芯片火候不太够啊。”
“这是什么芯片？芯片的火候又是指什么？”
夏天手指一划，办公中出现了一块霓虹光幕，就像是视频电话那样，老维的脸出现在了光幕中。
刚看到李维的脸，他就醉醺醺地笑了起来，说道：“嚯嚯，我还想着是谁这么好心来帮夏天，原来是小哥你。”
李维也发现，原来一直在夏天电话中的老维就是自己先前在街上撞上的皮衣大叔。
“我叫李维。”他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但光幕对面的人还是没叫他的名字。
“boya，你大概是荒原来的人吧，不知道人格芯片芯片很正常。这是夜之城独有的一种技术，能够储存人的理智、经验、情绪。当然，这么说的话大概你很理解这种芯片的神奇之处。”
“如果你装载上格斗大师的人格芯片，那么你不需要经过任何额外锻炼就能掌握他的格斗经验，甚至连遇到危险时候的下意识防守都和真正的格斗大师一模一样。可以这么说，在夜之城混的，甭管是公司高层还是街头混混，都装着芯片。”
“这还不是它全部的功效，人格芯片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不是单向的读取，而是双向的改写。当人格芯片改变着使用者的状态时，使用者也在改写着人格芯片的内容。像是赛博精神病，由于生前一般有极端的经历，他们的芯片一般能卖上个好价钱，不过像这种黑色的芯片就算不上什么好货了。”
“什么是好货？”李维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就不是你能免费听到的知识点了，荒原来的小子。”
荒原来的小子……李维默默接受了这个人设，虽然他不知道荒原究竟是什么地方，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么说总比被人揭露穿越者的真实身份要好。
至于如何分辨更高等阶的芯片，李维认为这是他目前还用不上的知识，也没有继续追问。
趁着电话还没有挂断，夏天拉着佐藤也来到了光幕前，说是要召开事务所的行动总结会议，不过更像是她单方面地质问另外两人。
“老维，为什么你明明就在附近，但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给出的行动信号，你不是号称后街第一黑客么？”夏天眉毛竖立，生气地问道。
“夏天妹子，我这不是为你考虑么，咱们事务所附近的男人谁不知道你的凶名，我是真愁你嫁不出去啊，哪能管那么宽……”
夏天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下个星期，事务所里不再提供30度以上的烈酒。”
接着她又转过头，看向了男青年的方向，问道：“佐藤，为什么你明明隐身在周围，却迟迟不出来帮我？”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说人话，佐藤。”
“咒令：切断需要4秒钟的咏唱时间，没有出手的时机，只有这一招才能杀他。”
“那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你已经抵达现场了？”
“竖子不足与谋。”
“你……”夏天被气的无话可说，扭头看向了李维的方向。
不对，我不是在这吃瓜的么，她怎么往我这看了？
“喂，愣头青，你来说说为什么你知道那个男人不对劲？”
怎么连我也要总结……姑娘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
李维自然不可能暴露自己能看出别人情绪的秘密，他回想了一下先前的场景，编出了一套说辞。
“首先，你的反应不对劲，虽然你一直在奉承他，可听只要他一说出下流话，你就会下意识地愣上一两秒，这不像普通欢场从业人士会有的反应，所以我判断你和他之间并不是表面上的那种关系。”
“其次，那个男人从表面看来步伐晃动，是被你撑着在行走，可是他的手掌一直稳定地固定在你胸口的地方，手肘一直锁着你的脖颈，所以实际上是他控制着你行走的方向。所以我才肯定，你是被她胁迫的！”
李维在心中说道，最关键的是，一个色心大起的混蛋，为什么他身上的情绪不是色欲，而是如同黑泥一般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恶意？
“精彩的推论！”少女鼓起了掌，说道：“这次的行动我们至少会有一万两千信用点的赏金收入，考虑到你在任务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我决定分三千信用点给你，至于义体和芯片回收的那部分报酬，就用那根棒球棍抵给你，愣头青你看怎么样？”
“这可是很不错的新人礼包了，我刚来夜之城那会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老维在一旁补充道。
李维思考一番，想到自己现在缺少的正是钱和能立刻上手的武器，考虑到他们看着不像有恶意的人，点头答应了。
夏天从光幕中拿出一沓信用点纸币，点出30张后交到了李维手中，接着在光幕上操作一番，移交了那根粉紫色棒球棍的所有权。
从光幕上的信息来看，这根棒球棍确实就叫节奏大师，也不知道是谁取的这么贴切的名字。
有钱在手，李维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原来夜之城和映秀区一样是用信用点的，甚至连纸币的样式都一模一样。
那何梦送给我的星城币究竟是哪里的货币呢？
李维没有继续去想这个问题，毕竟已经有了任务这条看得见摸得着的线索。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夏天又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李维，要不要加入我的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