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金厉不再言语，眼光中凶戾退却，余下一丝落寞。他并未停下脚步，继续走向了火炉，背身平静地说道。
“他仍然死了。”
“那并不说明什么。”摩西则平静回道。
“很显然，死亡已经说明了一切。”走至火炉旁边，金厉反盘腿坐下，失望而虚弱地反驳道。
“那只能说明他疏忽了战斗方面的技艺。”
“掌握了最好工艺的矮人不可能疏忽战斗技艺。”金厉于心中本想反驳道，恍惚了半晌，只在厚重的唇齿间发出一阵轻微的嘟囔声。
“崽……籽……”
声音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这是矮人们常有的性格，在没有反驳余地的时候，反而会直接开骂，但骂完过后对方没有回应，又会本能感到害羞。
“他说了什么？”科伦丁小声问道。
摩西没有办法回答他。
“我说，杂种。”金厉察觉了这些，又一次小声说道。饱经风霜，坚毅的矮人脸庞上，于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笑意。
神似孩童般质朴的欣喜感受。
众人闻言皆是无语。科伦丁向后退了几步，将一旁的两名骑士侍从挡在了身前。
摩西没有因此责怪他，反而显得心情不错。
锻造室严肃的炙烤仍然在持续。在这诡异而莫名其妙的氛围里，矮人金厉的面容上忽然变得僵硬，五官皱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容忍下笑意，原本的大嘴抿成一条长线。
他手指交叉，放在盘坐的双腿中间，两只短粗的拇指互相搅动，正是一名犯下过错，但目的却也达到了的顽童。
许久。
“想不到还能见到其他的维林诺人。”矮人高兴感慨道。
维林诺人正是摩尔一家的血脉来源，不过维林诺一词如今仅能算作一个名词，并不指代别的什么。摩尔一家的所有人，他们同样是人类，与普通人类有着相同的寿命。除蓝色毛发之外，仍然没有别的不同。
“我也想不到自己能够真的找到一位伟大的矮人工匠。”摩西同样与身后的众人感慨道。
“维林诺？那是什么？”骑士们反应过来，两三人一起，互相问道。
“那是你们的主人，诺亚和摩西大人，不能够言说的秘密。”萨麦尔说道。
片刻功夫。
“那并不是什么秘密。”摩西则解释道。“只不过很少有人知晓罢了。”
对于自己的身世，或是血统，摩西一家从来没有掩饰过什么。实际上，也没有额外的内容需要掩饰。
浅蓝色毛发，深邃幽蓝的双眼，以及顶端微尖的耳朵，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不同。
他们仍然是完全的人类，只是外表略有不同。如今摩西所知，就是这样。但考虑到前世的一些事情，一些小说，一些传奇的故事，他对此保有着一定的热枕。
目前来说，关于维林诺人的平凡，主要体现在修行的速度上。他联想起这副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那人曾经也努力过很长一段时间，但收效甚微，只从战士中阶晋升到青铜骑士初阶。
陆陆续续，总共花了两年时间。这就与其他天赋较好的普通人类无异了。
只是较好罢了。
不过，摩西并不想对此再做过多的解释，就像他一早也没有详细说明金厉的身世一样。
对于自己的身世以及血统的历史，或许神秘日记迟早会给出一定的内容。
而对于后者，金厉的身世，神秘日记上的内容已经足够清楚。
金厉，矮人金厉，棕黄色毛发，四肢短小而健壮，天生的战士，但由于痴迷锻造，浪费了大量灵力用以提炼武器，离家前仅是黄金中阶。
最为关键的是，金厉从小就注定了会成为一位伟大的工匠，一位伟大的专注于武器的工匠。
这一点既来自他的曾经，他的作品，安兰如斯之剑，同样来自神秘日记的注脚，任谁也无法改变。
而他的父亲，矮人格罗因，则是位于卢恩王国北部，紧临极北寒地，雄踞于熔铁丘陵之下的矮人王之一。
“我们或许应该讨论下价格了。”摩西谨慎说道。他清楚矮人的脾气，原先他并不打算当面讨论一位矮人的价格。但这样的念头不知为何，已然松动。
不过，摩西所谓的清楚，全部来源于他前世看过的一些小说和电影，或许并不完全附和实际。
双方远谈不上熟悉，他也完全没有招惹这位矮人的打算。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自己连带着诺亚一起，也完全没有战胜金厉的可能。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纯种矮人。尽管对武力并不上心，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即便是面对很久以前的他，这些人依旧没有半点儿战胜的可能。
金厉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已将两颗拇指用力地收了回去，一脸严肃的，沉默地打量着众人。
萨麦尔看向矮人，挑眉示意。矮人会意回应道。“我确实是被卖到这里的。”
随即，萨莫尔转身向摩西一行。
“这是玩笑。”他笑着解释道。“您只需要赔偿金厉先生最近一个月内，所消耗掉的铸铁的价值。那只有十三吨的铸铁，大概三十枚金币。”
“当然，这些成品您都可以带走。”他伸出右手臂，示意角落方向的那堆短剑。
“或者，您也可以直接带走它们。”萨莫尔又补充道。
他没有提起留下这些武器用以抵债的选项。而这些武器的实际价值，远不是所消耗的十几吨铸铁所能够比拟的。
此间意味，可想而知。
“果然是奸商。”金厉于远处小声嘀咕道。
而科伦丁一众的骑士、侍从们已经纷纷咽起了口水。
“你是说一个月？”摩西察觉到萨莫尔话中的意味，打算从此处入手，回问道。
“没错，一个月。”
“那其余时间里所产出的武器呢？”
“它们在洛汗，或者卢恩王国。当然，更多是在洛汗王国。”
“看来洛汗国王要遭重啊。”摩西腹诽道，而实际则是说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摩西没有在意金厉待在这里的那前几十年，也没有询问那到底是多久，又到底打造了多少武器，什么类型的武器。
“并没有什么代价。”萨麦尔解释道。“您只需要建议您的兄长，或者也可以说是我建议他，让您的兄长诺亚男爵，先着重于赫兰德方向的发展。”
“众所周知，在这个方向上已经不存在什么阻碍了，就连洛汗内部的一些流民，也开始向那里迁移。或者，他更应该全力开拓这一方向上的领地。”
“你们想要脱离洛汗帝国？”摩西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他所想到的最可能的原因。
“正是如此。”萨麦尔没有隐瞒。
“但你们也没有想着要加入其他势力。”摩西延续着自己的思考，逐渐说道。“就比如，卢恩王国。”
“这同样正确。”
摩西没再做多余的询问。萨麦尔也不再有多余的回答和解释。一行人重又关注起时刻盯着这里的矮人金厉。
实际却只看见一块结实异常，满是灰尘和烧灼痕迹的身体。起先的矮人脑袋里确实呈现着两人对话的内容。仅一会儿的功夫，大概一分钟功夫，三十秒，那矮人的身体逐渐坍缩成了一团肉球，隐约发出鼾声。
“看来金厉先生已经同意了。”萨麦尔笑着解释道。“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了。”
“你还有其他事情吧？”摩西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疑惑。这疑惑来自先前矮人金厉的话语。
“想不到……其他的维林诺。”
……
“什么也瞒不住您。”萨麦尔简短说道。
“他们就在这里？”摩西问道。
萨麦尔则只摇了摇头。
“那是？”
“是她们，她们在这里。”萨麦尔说道。他逐渐眯起眼睛，宛若先前的奸商们。“不过，您需要等待一会儿。”
“那不会太长久。”他补充道。
卢恩王国与洛汗帝国的文字仅在书写上有着一定的差异。读音与语法则十分接近。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关于性别的区别同样表达的十分彻底，这甚至包含了对兽人，半兽人们的性别区分，完全是不同的单词，有着不同的读音。
“那么，我们等。”摩西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