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柔最后说的那句话,几人走得急,实在是没能听到。自然,旌锋楠那句咬牙切齿的“混蛋”,恭一到底也没能赶上。
不过,对现在的他们来讲,那些都已经无所谓了。
“小友,我们现在要去哪?”
辰商国的京都嘉平城,可谓是辰商国繁华辉煌的最好体现。
无论昼夜,嘉平城内皆是车水马龙,八街九陌,川流不息。
一年四季,主街两旁的大小店铺不减风光。
三伏数九,东西二市内的各种摊贩吆喝不断。
在嘉平城内,无论是四方平和时,还是八方混战中,来自五湖四海的商贾,在这里皆会受到最为友好的招待,无论是何处前来的商贩客人,都能享受到最为公平的交易。
恭一等人跟着冷夜翻出宫墙后,东绕西拐,很快便来到了嘉平城外。
这一路能看到的一切热闹景象和风景,对他们来讲,几乎可以用恍若隔世来形容。
再次看到这宫外种种,恭一他们总有一种回到了二十年前第一次和主子走出宫门的那般时候。
而如今,他们再次走出宫门,又是为了去寻找许久未曾见到的小主子。
怎么说呢?
仿佛做了一个许久许久的梦。
“不出意外的话,小祖宗现在已经到玉浮州了。”
冷夜又将包袱系紧了些,仰着头,定定的看着天边的那一抹鱼肚白,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一次,居然折腾到了现在,真艰难啊。
不过还好,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还收获了点意外惊喜。
只是……
冷夜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后黑压压的二十几号人,只觉得头大:
也不知道,那个小祖宗看到这几位爷,会露出什么表情……
“我和那位祖宗订好了,本月十五,在天佑城的天庆酒楼见面。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来皇宫一趟,居然耽搁了这么久。”
我这次又误了时辰,那祖宗身边那个小家伙又要对我不满了吧?
“既已耽搁了时辰,就不要站在这里废话,赶紧出发吧。”
恭二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匕首的柄,触到一个很小的凹陷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温和的笑。
但那抹柔情转瞬即逝,即便是站在他左右两边的人,也未曾发觉。
“嗯,走吧,要抓紧时间了。”不然,那家伙又要趁机讹我。
冷夜简单的和恭一等人交代了一下自己赶路的路线和方式,在和众人达成一致后,又简单的说了些路上可能会遇到的状况,最后恭二实在是受不了眼前这个小子的唠叨,众人终于上路,如一阵阵风般离开了嘉平城城门口。
一阵清风吹过,卷起城门口的几片枯叶,卷上城头,恰好飞入一个少年手中。
“她还活着。”
南穆封轻轻碾碎手中的枯叶,望着恭一等人离去的背影,嵌在眉间许多年未曾散去的忧郁,竟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幸好,她还活着。
恭一等人的身影渐已变成一个个黑点,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南穆封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还好,她还活着。
如果连她也真的离去,北焱那家伙,真的要从明君直接变成昏君、暴君。
烛照和幽荧低着头安静的守在南穆封身后,看着主子那般抛却心中巨石、终于显现出几分轻松模样,也觉着心里轻盈了几分。
这几年,主子一直觉着是自己的原因才害的陛下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才害得晚翷殿下至今生死未卜。
现在,终于收到晚翷殿下一切安好的消息,主子终于解开这个心结,也终于能够像曾经那般去见陛下了吧。
“宸王果真在此。”
忽然,一把清冷干净的嗓音,随着一道黑金色的身影,一同行到南穆封身旁。
闻声,南穆封轻笑一声,头也未回,“看来,太子殿下近几日终于舍得在武学上下功夫了,至少,功力已经从初学者的水平勉强达到‘一以当十’。”
北凌夜闻言,讪讪一笑,忍不住暗叹:父亲说的不错,确实不该让这位辰商国建国以来唯一一位异性王的心情太好,否则,心情不好的就要变成别人了。
“石少师前几日也说过相似的话,不过,他也同样认可了我在政史文书方面的能力。”
南穆封闻言只是笑了笑,转过头看向冉冉升起的太阳,对这位明显文武双向都不如其父北焱的太子不置可否。
那有什么办法呢?这位可是北焱那家伙的嫡长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和皇后殿下生下的第一个孩子。
如今皇后已经不在,剩下那三位皇子,较为年长的两位对江山社稷不感兴趣,最小的那个又……我最看好能够继承这辰商江山的人,反而是那位出走在外的小家伙。
又恰好,那位和少年时候的北焱最为相似,北焱也最是喜欢那个孩子。
只可惜,那个小家伙最多也只愿意作为摄政王辅佐她这位皇兄。
她的志向,可不能仅仅只被困于这丈余高的宫墙之间。
毕竟……
“宸王,晚翷她……真的——”
忽而,北凌夜上前一步,同样看向日出的方向,藏在袖中的手紧张的攥在一起,手心里蓄满了汗水。
转头撞上这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太子的目光,南穆封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可知,若不是因为五殿下对这江山社稷不感兴趣,太子的位置,也可以是她的。”
那又如何?
北凌夜明白了南穆封言语间的意思,紧攥的拳头缓缓放开,眉眼间忽而就绽开一抹笑意。
我是父亲所有儿子里,唯一一个和晚翷一样为母亲所生,我是晚翷的嫡亲哥哥,也是唯一的嫡亲哥哥。
晚翷学写的第一个字,是我亲手教会的;晚翷开始启蒙的书,是我为她挑选的;少时晚翷尚未开始习武,是我在保护她。
辰商国唯一一位嫡亲公主,是我北凌夜的妹妹,我的亲妹妹。
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姑娘,自然应该具有与我一争的实力。
哪怕,是这皇位。
“辰商国如今的社稷,是你和我父亲年轻时拼尽一切所得,未来继承辰商国江山社稷的人,也应该至少有父亲当年的影子才是。”
北凌夜说着,转身欲走,“若是宸王觉得北氏皇族无人能够继承这万里河山,大可亲自为我父亲镇守百年之后的山河。”
“即便辰商国皇室血脉仅剩一人且没有任何治理辰商社稷的能力,我也决不会靠近辰商的皇位半点。”南穆封闻言失笑,莫名的就想到当年和北焱第一次上战场时的模样,“不过,如果殿下有需要的话,臣不介意坐一坐摄政王的位置。”
那是我留给晚翷的。
北凌夜停住脚步,偏头看了眼这位辰商国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异性王——也是唯一一位来自他国的太子于辰商国被封为王。
若是别人口中说出他这番话,北凌夜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人半分。
可南穆封说他不会谋反,他就是不会谋反。
这并不是他站在好友的角度对南穆封有所偏袒,毕竟,即便是如今深居简出的祖君和祖母,也认定南穆封绝不会谋反。
他本就是曾经的锁云国的末代太子,这世间或许再没有人比他更为明了,如何才能让一个国家在当下的炎黄大陆上更为长久地存在下去。
锁云国已经不在,他的所有亲人熟人也几乎在那场堪称浩劫的战争中尽数离他而去。
他如今所有的朋友和记忆,都在辰商国。
辰商国,已经是他如今的家。
他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是北焱等人给予的,他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次破坏他有且仅有的最后一份温馨。
“天色已经不早了,宸王的美梦,也该清醒清醒。”
南穆封闻言失笑,转身示意烛照和幽荧随自己一同离开,“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太子的身上还是能看出几分陛下当年的神采的。”
北凌夜余光微撇,冷哼一声,“你绝对不是在夸奖我。”
南穆封挑眉道:“更为相似了。”
“呵呵……”果真是不该让他心情太好。
那,晚翷或许快要回来的消息,还是不要这么早就通知父亲好了,总得给南穆封找点事做才是。
更何况,辰商国唯一一位嫡出公主的身份,实在是有些招人怨恨,若是被有心人得知了晚翷尚在的消息,晚翷又要面对不知多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