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阴暗的地下空间,墙壁上每隔几十米就镶嵌了几颗拳头大的明珠,在黑暗中散发出莹莹白光,这珠子放在雍城商铺中能卖到千两白银,放在这里不过是充作照明工具一般的存在,侧面印证了主人的财力雄厚。
经过一条幽长蜿蜒的悬梯一路向下不知几许,悬梯尽头是一处墙壁泛着莹莹绿光的宽敞空间,这里是雍州,扶风郡,首府雍城监天司分部的一处地下密室。
正中站立着一名鸡皮鹤发,形容枯木的老者——正是雍州监天司司主罗烈,他比之前显得更加苍老了几分,仿佛下一秒就要向后一仰原地去世。
他一手托陶罐一手持竹笔,笔尖轻蘸内中颜料,在地面上勾勒着一副巨大的图案,一笔一划毫不停顿仿若浑然一体。那地面上干涸的墨迹中还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闻之令人作呕。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他喉咙中传来,好似一口年久失修的破风箱,伴随着一声干呕,带着黑血的肉团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罗烈似浑然不觉,待擦净口中的血污,也将整副图案的最后一笔重重填上。
“呵,还好一切都来的及。”罗烈自言自语道,缓慢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膛。
“哈哈哈,老狗,你迷信所谓的联通异世的法门,随意戕害我林府满门,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一阵狂放刺耳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地下空间中响起,带着几分狰狞与怨毒在这封闭的地底来回激荡。
只见地面上有两口不算大的酒缸,声音就是从坛口处传来,只见一中年男子披头散发满脸血污,脑袋卡在坛口处厉声喝骂,正是林府的一家之主——林天正,另一口酒缸则是他的大儿子林耀祖,不过他脸色呈青灰色隐隐散发出些许臭味,不知已经死去多久了。
两人被罗烈捉住后就被砍去四肢做成人彘,又穿了琵琶骨圈在酒坛中用药液浸泡,林天正本身就是武道宗师,生命力异常强大,尽管这一段时间他过的生不如死但依然中气十足。
罗烈也没有过多折磨过他,只是每天在地下密室枯坐,手捧着一副残破古卷如痴如醉地研究,从罗烈偶有所得兴奋时透露出的只言片语,林天正才弄明白这副残卷的作用,这上面记载了开启异世界通道的方法。
面对林天正几乎化作实质的愤懑怒火,罗烈丝毫不做避讳,在他眼中林天正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再难翻起什么浪花,反而是略带了几分得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你可知你身体内的天魔血脉有何奇异之处?”罗烈没有理会对方的谩骂,反而带着几分讥诮神色看向他,不待林天正回答转而自顾自接着往下说道,
“说起来你等天魔血脉与灵士之间还大有渊源,上古时期大陆武风盛行远比现在强上数备不止,你以为武道大宗师就是武道的巅峰嘛,呵呵,真正的武道一途可是源远流长,大宗师上更有武圣,那可是举手投足就能引动天象的存在。”
“变故很快就来了,根据残存古本的记载,上古时期的某一天天地色变,天空裂开一道空间缝隙,从中涌现出无数恐怖的天魔,这些天魔生性残忍弑杀,他们率领着众多仆从与改造生物,给整片大陆的生灵带来一场毁灭性的浩劫。”
听到罗烈侃侃而谈林天正瞳孔骤然一缩,他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的秘闻,看来自己之前有些坐井观天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沦落到如此田地知道这些又有什么作用呢,长子已然殒命,只盼望自己的幼子命不该绝能在监天司的围捕中逃出生天。
他自从被监天司人抬回来就一直被困在这方暗室,罗烈也未曾对他透露过半分消息,只当张恒没有被抓住,既然已经开启了血脉的力量,想来有着族中的传承圣物遮掩气息,未必没有几分活下去的可能。
罗烈没有察觉对方的小心思,他此时此刻心情大好倾诉欲望爆棚,苦心孤诣多年即将功成如若无人和自己分享,未免有几分锦衣夜行的感觉。
“好在那时的人族强者林立拼死抵抗。加之那道空间裂缝似乎也有着某种限制,绝大部分天魔将大陆搜刮一空后就离开了,只有一些没来得及离开的天魔与一些他们改造的魔怪留了下来,但是面对武者们的联合绞杀,肆虐大陆的魔灾很快也就销声匿迹了。”
“尽管这些天魔生的奇形怪状,也有类似人类的存在,慢慢地残存下来的天魔竟也与人类融合诞下了一些的子嗣,而征战中天魔们的力量也被一些有识之士学会并慢慢传承下来,也就是现在我等灵士的力量来源。”
“呵呵,既然如此咱们之间也算是有些缘法,只是不知道我等三目族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素来低调行事迁徙越国避祸,又哪里值得你们这些灵士兴师动众,穷搜天下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莫非只是为了报昔日人族的血仇。”
罗烈难得的好兴致也激起了林天正的几分好奇,他随口问道。
“非也,老夫忝为一郡司主,虽然也有守土之责但也绝非迂腐之人,千万年前的陈年旧账又与我何干,只不过这关系到你们这些天魔后裔身上的一大秘闻。”
罗烈惨白的眼珠微动死死望向林天正的方向,像是看着一件旷世奇珍,那眼神着实让人毛骨悚然引得头皮发麻。
“祖训倒是说过,吾等血脉后裔要时刻谨记避免接触到灵士,否则顷刻便会引来灭族之祸,只不过具体的来龙去脉早已语焉不详,只是不知我等异族身上又有什么值得灵士觊觎的。”
林天正想到此处摇头失笑,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责,想不到几代人头顶上一直悬着的利剑,谜底的揭开居然是从敌人那里得到的。
“林某不知,倒是请教阁下了。”
“本来老夫也是不晓得其中缘由,想我越,石,季三国本就是大陆中的贫瘠角落,修炼资源匮乏灵士传承更是残缺断层。而灵士修炼的资源本就如山如海,一郡之地供养也是有些捉襟见肘,我等灵士表面看似风光,难得寸进者比比皆是,大限一到又与凡人何异。”
“传闻外界大陆灵士何止千万,可就算是大陆资源丰富十倍百倍又如何能供养得恁多的灵士修炼,终于老夫无意中发掘出一座百多年前灵士坐化的洞府才找到了原因,其中牵扯甚广甚至关系到上古天魔入侵的辛秘……”
“莫非这和我等异族的血脉有关?”林天正眯起眼睛,心中隐隐有着揣测道。
“不错,昔年天魔们自称巫师,据前人们记载的一些信息来看,这些所谓巫师手段奇诡不仅能操纵自然法则能量,还精修各种灵魂秘术与神秘危险的生物改造能力,他们靠着强大的武力征服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我等灵士仅仅是通过学习他们残留的只言片语就已经横扫整片大陆,难以想象那些巫师们又掌握了怎样的力量!”
“那洞府主人也是一代奇人,原本是外界大陆的一名阵灵士,至于为何来到我三国境内却是语焉不详,遗留下的玉简中不仅记载了那场上古剧变的隐秘,更是有着前往异界的方法,需要你等沾染了异界气息的种族本源才可以定位到其他的世界。”
罗烈苍老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兴奋激动中夹杂了几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畏惧,恨不得穿越历史长河阖身投入巫师麾下甘做走狗。
“如此说来,这些巫师又怎么会败在一群武夫手中,看来传说也难以尽信。”林天正出言嘲讽道。
“哼,你懂什么?且不说当时入侵的巫师只是一些巫师中地位较低的存在,光是打开联通两个世界间的通道又企是那般容易。那些巫师也无时无刻面临着和我等灵士相同的困境,为了搜刮修炼资源才源源不断入侵其他世界,况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也有着其他机遇。”
“前人效仿巫师们的法门创建出的两界联通之法,老夫痴活二百余载想不到大限来临前还能觅得一线生机,还真是我命不该绝得了这份残缺的天魔玄牡图。配合老夫这些时日的心血和你这天魔后裔,足可让老夫有八成把握开启异世传送的通道,想必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定存在不小的惊喜。”
“哈哈哈哈……”林天正骤然狂笑不止。
原本略带喜色的罗烈脸色刷的变得阴鸷狠厉:“你笑什么?”
“哈哈哈……我笑你这老狗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真如你所说那些巫师的能量恐怕已经发展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境地,他们尚且没有超脱生死还需要不断攻略其他世界榨干资源,你等灵士又有什么资格白日做梦。”林天正毫不留情戳破了他的幻想,语气间满是轻蔑。
“呵呵,说的不错,只可惜老夫寿数剩下不足三个月,不得已只能搏一搏了,而你即将作为我开启异世界大门的阶石,现在就让你亲自见证这凝结了无数灵士智慧的奇观……”
讲到此处罗烈忽然闭口不语,嘴角咧开一抹诡异笑容,并指一点重重点在林天正的额头之处,指尖泛着莹莹绿光。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惨叫从林天正口中发出,他额头中间忽地分开,漆黑竖瞳不受控制打开,同时他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漆黑如墨,细密的鳞片迅速覆盖到他的皮肤之上,一对短小的犄角顶破头皮钻了出来。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整个人已经全然没有了人类的外形,变成一个不可名状,散发着不详与诡异气息的难以言说的未知生命体。
“还真是惊人的血统,哪怕是混杂了不知多少代也能表现出如此威势,源头会是何等存在的生物,那些巫师连这样的生命体都能征服改造又掌握了什么样的伟力。”
随着仪式开启,罗烈用尖锐的指甲划破满是褶皱的皮肤,手腕处几滴鲜血流淌出来,顺流滴落在了地面,同时原本昏暗的密室内,地下绘制好的阵法突然闪烁了几下,紧接着爆发出了红黑色的光芒。
此刻已经变形为魔怪的林天正发出震耳欲聋,宛如地狱中传来的嘶吼声,从他的额头竖瞳中丝丝缕缕升腾出黑气在上放凝聚开来,像是一颗悬浮在空气中的液态圆球闪烁着乌光。
法阵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密室,耀目的光芒不断汇聚在他正前方的半空中,空间扭动显示出一阵不真实的质感,粗大的黑红电弧不断爆发出刺耳的轰鸣,在闪电交织炸裂下那半空突然中撕开一道三尺宽一丈长的裂缝。
裂隙扭曲变形忽大忽小最终趋于稳定,罗烈伸手一招,角落中堆叠成的一小堆闪烁着五颜六色光芒的石块纷纷弹起,各自有条不紊安插在法阵的坑洞上,此时法阵光芒渐渐平息下来,有规律地向外发出一圈一圈如同水波似的光晕。
林天正此时也到了极限,双眼一翻回复成了常人模样,只是整个人苍老了几十岁仿佛身体内的精气神都被抽干。
他头顶上的那颗黑色圆珠已经变成了鸡蛋大小,罗烈掌中绿芒涌动,那圆珠就如同嗅到花朵的蜜蜂飞了过来没入他手掌后消失不见。
闭目细细感知了一下,罗烈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成了!”
看向裂隙后方的那不可知的空间,罗烈叹息一声径直钻了进去。
如同穿越了一层厚厚地冰冷粘稠的胶状物质,不知过了多久,罗烈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岩石地面,四周滴答滴答传来水滴的声音。
此时他身处在一片未知的洞穴,周围的灵力浓度与越国截然不同,显得更加活跃。他还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体验,这显然是一片全新的世界。
撩起衣袖小臂上有一图黑色的圆形印记,他能感觉到印记在以一种缓慢地速度消磨着,直觉告诉他当印记消耗殆尽时将会受到来自这方空间的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