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尽凡扒出了所有能找到的尸骨，足足有数十之多，其中能看清大致面貌的只有几个，有男有女，不过看其服饰也能推断出他们大多都是散修之辈，身家并不富裕。
他花了些许时间，将深埋在腐土菌丝中的乾坤袋或是各式灵器全都拾了起来。
法宝之中大都以青灵剑为主，算是下品之中最廉价的一个档次了，而丹药则多是最基础的回春丹和回气丹居多。
虽然品质都是低阶，都在基数够大的前提下，光是灵石他就已经搜刮到了近千颗，而记载着功法神通的玉简更是有杂七杂八各个道派数十卷。
《吞血术》
《地音听穴》
《飞剑术》
《御剑术》
虽然有不少都是重复的，但靠这些剑道神通加上《剑道注解》，恐怕连几个月客尽凡都用不了，便可以突破到剑道境界初成。
就在他搜罗神通功法时，呼吸突然微微一滞，将那卷传功玉简拿起。
丹道神通，元鼎炼。
他没有想到这里竟埋藏着一部人阶丹道神通。
真正修行丹道和器道的修士极为稀少，也因此这两道的神通更是稀缺无比，能习得者大多都是师出有名或是家族传承，像这种奇遇所得乃是可遇不可求。
不过纵使这人气运再好，在这之前偶然得此神通，如今实力不济栽在了这里，那这奇遇也该易主了……
几周时间，客尽凡粗略地消化了此次所得，他将周围又生长蔓延的菌丝扫开，盘坐中央。
若是在血池修炼，以整座血池的血煞之气供养他一人修炼，足以支撑他在悟道的同时修为增长一日千里。
但现在只能一切从简，不过好在搜刮得来的低阶妖丹与回气丹可以说是数不胜数，照着他搜出来的图纸，用来组成一个提供真气的简陋小阵法应该是不在话下。
白幻菌泌出的神识之毒已经影响不了他分毫，但可以在他打坐之时充当防范，将可能想要靠近的妖兽全数驱散。
就这样，漆黑的洞窟中又重归寂静，只有几团白幻菌时不时会亮出微光，映照着静坐的客尽凡。
一日，
七日，
十五日。
当时间接近一个月时，洞窟中那块“磐石”开始微微颤动。只见客尽凡微微张开嘴，口中透出了一抹红光，周身原本顺意流动的真气开始躁动，形成了一个个突起，带着细弱的刀剑之气。
轰！
真气霎时间膨胀爆发，在他的极力控制下，真气逐渐形成了一个斑驳的球形，就像是偏院暗室内的那鼎年代久远的丹炉。
就在真气逐渐化为一个丹炉形状时，他嘴中的红光爆发出更甚的血色杀气，震得炉形弯曲不稳，搅得刀剑之气混杂纷乱。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客尽凡的五窍中不断流出的鲜血被面具全数吸收，那丹炉之形却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迟迟不能鼎立起来。
丹道，刀道，杀道，剑道，四道之间本就没有太多的关联，之前客尽凡能够维持三道平衡已是极限，当剑道境界也提升之时，便引发了道心混乱。
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了。
如此情形，他早已预料到，但他又不得不迈出这一步。如若剑体不成，接下来他将真正寸步难行，无路可走。他如今能做的，唯有生死一搏。
客尽凡一次次支配体内真气，妄图寻找到四道之间的平衡，但无一例外的，全都失败了。每次丹炉外形被他刚刚撑起一半，就被炉内混乱的剑气打破，又泄了回去。
此刻他的识海中有无数经文飘散飞舞，而经文之间每一次的碰撞融合，就加剧着他体内的经脉损毁与道心崩溃。它们混杂在一起，好像揉成了能口吐人言的嘴脸。
“真元洪诀，真元之气，吐纳天地，怒洪之意，锻人经脉，淬人神魂……”
“欲成剑体，先成寿元，寿元之中炼真气，真气再练磐魔体……”
“除心焦躁，断心自傲，戒骄戒躁，内气温养，真气清旺……”
客尽凡盘坐在地，口中呜咽之声含糊不清，眼神涣散浑浊不堪，身体关节不断噼啪作响，渗出的血珠与汗水早已浸湿了他的衣袍。
他在内心中不断呐喊：“给我起来！”
但丹田之中的真气与他的联系已经愈加微弱，他的呼吸也已愈加稀薄，他现在所能动的，只有那在混乱的识海中穿梭的神识。而随着那几张大脸的崩塌，他的理智也在逐渐模糊，口中混杂着鲜血呢喃道：
“真元洪诀，真元……寿元磐魔体……戒我心之焦躁，戒我心之自傲，清旺……血剑控意，剑印魔心……丹炉元鼎……”
客尽凡的声音几乎是气若游丝，他的双眼混沌，生机渺茫，一次次真气在经脉中挣扎，仍旧无法挽回生息的流逝。
他闭上了双眼，黑暗，再度降临了。
无边无际，不断坠落，但当他真正融入黑暗中的那一刻，黑暗中回荡起宛若滚滚霹雳的擂捶声。
黑暗中，上百万只手脚伸展而出，它们把住了濒临崩溃的经脉，握住了暴乱的真气，提起那无力的四肢，再度爆发出了无限生机！
丹道神通，元鼎炼！
客尽凡的双眼之间亮出一丝微光，气势逐渐攀升。旋即白雾真气炸开，充满了整座洞窟。
阵法之中百颗丹药一齐崩碎，真气随心，化为一尊元鼎，上顶窟，下立地。
这一刻，客尽凡的心脏似乎与那颗黑暗中的心融为一体，仅仅一个探手便将自己身体一切摸透，他以血剑魔心种为杀道之引，以元鼎为丹道之炼，容纳刀剑杀三气。
他坐于元鼎中心，鼎中刀剑二气与血煞之气两立相争，但随着鼎炉凝实真气，那三气亦是逐渐交合相融。
既是炼丹，亦是炼气，既是炼气，亦是炼自己！
他堕入了黑暗一个月，听那雷声滚动一个月，炼化了自己一个月，而在这一个月中，悟道境界也开始平缓又波动起来，直至真气耗尽。
剑道境界，初成！
丹道境界，小成！
客尽凡缓缓起身，四道尽归于身。他沉默许久，当脑中黑暗再度降临，口中随即喃喃自语道：“这便是大道吗……大道啊……呵呵哈哈哈哈！”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说着说着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放肆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比的畅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全明白了！
这股熟悉的感觉，那最后黑暗中的心跳被大道再度勾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这之前，客尽凡原本以为自己来到这修真界，参悟大道或许能够追求到心中所想，也就是追求死亡，窥探死亡。但这对于当时的自己来说，也只是一个猜想，一个推测罢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我真正看到了大道！我真正感觉到了大道！我看到了出路！看到了死亡！！
大道啊！
生死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仅仅是悟道的皮毛，但现在仅仅是看上一眼，从黑暗，再到寂静，再到虚无……大道一定能助我求得死的真谛！
是啊，当一个人看到了能实现自己目标的道路，并且真切地踏上了这条道路，他怎能不开怀，他怎能不大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