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曦光如流金。
“世子,楚将军和小周大人求见。”
姬凤玄正在画画,画的正是赢果所求。
红绡二人终是没拦住。
“让他们进来。”
“楚怀山,周耀章给世子请安。”两人并排弯腰拱手。
“嗯。”
楚怀山长的高大威猛且甲不离身,更显的他魁梧不凡。粗眼看去,气势上竟还有些像姬骅年轻时的模样。
周耀章满脸秀气,又一身青衣锦服,不问便知是世家豪门里的少爷书生。
“世子这画的可是自己?”
姬凤玄得意一笑:“本世子也觉得自己画艺浅薄,连自己十分之一的风流都画不出。”
周耀章先是噎住,后又笑出声,“世子所言句句在理。”
楚怀山笑着扫了一眼,“小人觉得世子的画技,比之画圣沈敬修还要更胜一筹才是。”
姬凤玄勾上最后一笔,又反复打量一番,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笔。
“看来本世子还是对自己的实力不了解啊!哪天要遇到了沈敬修,定要让他来和本世子比划比划。
这画圣的名头,本世子也能屈尊戴戴嘛!”
周耀章已经放弃,“世子所言极是。”
“小人听闻沈敬修此时便在雍州隐居。世子若想,小人立马带兵去将他捉来与世子比试。小人以为他的画必然不如世子远矣。”
姬凤玄闻言快意大笑。
楚怀山同样笑得开怀。
只有周耀章摇头苦笑。
沈敬修可不光只会画画。否则如何戴的住画圣的名头?
一旁的赢果没功夫理会三人的扯淡。
她上前仔细打量画像。
只见画中的两人一站一坐。自己喜笑颜开的站在他的边上,而他依旧四平八稳的坐在高榻上。
赢果暗自嘀咕,画个画都不忘摆世子架子,真讨厌。
赢果虽然有些遗憾可还是止不住的开心。
她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后,才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她要用最好的锦缎裱起来,然后挂在自己的闺房之中,以便时时观赏。
赢果倒不怕谁敢蓄意破坏。此画是世子亲手所作,谁敢伸手碰一下试试?不想活了不成?。
“你们有事?”
“王爷传令让小人这段时间跟着世子。”
“我爹也是这么交代的。”
姬凤玄微点头。
他知道两位长辈的意思。“那你们就跟着吧!”
“是。”两人躬身应是。
“世子,昭阳公主和陈王郡主求见。”
“陈王郡主?”
“世子,就是那日陪赵浔一同前来却没表明身份之人。”红绡低声提醒。
姬凤玄眼带笑意,“这是等不及了?”
周耀章拱手,“世子,据耀章所知,那陈王赵权德虽坐镇徐州,实则对东海郡的妖祸并不十分上心。
此人贪财的名声倒是天下皆知。而我西凉富庶,同样是无人不晓。
耀章还听说,那陈王郡主其实并不得赵权德宠爱。
所以耀章以为,赵权德此次遣女前来多半是把世子当肥羊了。
若是世子选了他的女儿做世子妃。那他以后插手西凉商队时,便可以名正言顺。”
“世子,小人也知道这位陈王郡主。她除了是一位少见的用刀奇才,更是一位世间少有的倾国绝色。世子不若收了此女做侍女?”
“欻欻欻。”三道或明或暗的凶狠眼光,同时射向楚怀山。
不过楚怀山领兵多年,是闻名天下的屠夫悍将。
什么狠辣恶毒的眼神没见过?
他只当被蚊子叮了一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世子侍女又如何?
姬凤玄自然是早就看过这位陈王郡主的画像。他脸带笑意,“走,看看去!”
青鸾殿
“昭阳,赵明珠见过西凉世子。”
“坐。两位请坐。”
姬凤玄兴致昂扬的看着赵明珠,“这位就是陈王郡主?本世子怎么觉着有些眼熟?”
赵明珠低着头起身万福,“还请世子海涵。当日事出有因,属实是明珠身体不适,又怕惊扰了世子雅兴,所以才未面见世子。”
“哦?那郡主今日可大好了?”
“多谢世子关心,明珠已无大碍。”
姬凤玄笑声连连,“那就好。原来郡主唤作明珠。真是好名字啊!明珠一颗耀东海,绫罗满街番邦人。
明珠郡主的大名,和徐州海市的繁华,姬某可是闻名已久啊!”
“世子缪赞,明珠不敢当。徐州与璟州相比,更是不值一提。璟州城的繁华与喧嚣才是明珠平生所见之最。”
赵浔手中酒杯一直未停,一杯接一杯。
姬凤玄自入殿来,就不曾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一眼。
其与赵明珠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畅快,却把她这堂堂公主晾在一边吃冷酒。
偏偏她还不能生气。
否则就有不识礼数大体,丢了瑜朝脸面的嫌疑。
“看来昭阳公主已经是适应了我西凉烈酒!这等海量姬某佩服。”
赵浔闻言清醒许多。
虽然她也渴望有如姬凤玄这样的男子,来与她深爱一场。
可她终究不是世俗儿女。
在她看来这世上还有许多事物,就远不是区区情爱能相提并论的。
所以偶尔伤感一番也就罢了,其余她可没那么多时间来浪费。
“西凉的水好,酿的酒更好。可惜昭阳不是西凉人,也没人愿意收留昭阳。所以这等好酒水自然要多饮些,才不枉来西凉一行。”
姬凤玄面无波澜。
“公主若想在西凉常住,姬某可为公主备良府一座。公主想住到几时都随公主心意。”
赵浔举起酒杯虚敬,“昭阳的心意,世子还不知吗?”
“公主醉了。”
“昭阳是醉了,可昭阳宁愿永远不醒。那样世子可能不吝一张床榻?”
赵明珠暗暗皱眉,赵浔这是半点体统都不顾了。堂堂公主竟如此不要脸皮?
姬凤玄看着醉眼朦胧的赵浔,神色平静如初。
“公主若是醉了,我便让人扶你下去歇息。”
“世子愿意给昭阳一张床榻?”
“王府外院有床榻无数,送你十张也无妨。”
赢果突然捂嘴,以防自己笑出声引来众人瞩目。
可她就站在姬凤玄身旁,又哪里是一只手遮得住的。
赵浔自然看得到赢果的小动作。
她收了故作委屈的醉态,声音变得强硬几分。
“若是在昭阳的宫中,有侍女在宾客面前失仪。
昭阳就算不杀她,也会重重责罚她,以正宫规。
世子的侍女虽然风姿绝世,可却也少了几分规矩。”
姬凤玄笑着回望气鼓鼓的赢果,“下去,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赢果看了一眼赵浔,轻哼一声后才不情不愿的告退出殿。
“世子对侍女竟如此厚待。昭阳无话可说。”
姬凤玄本也与她也无话可说。“郡主也是来参选姬某的世子妃的?”
“哼!”
赵浔轻哼一声闭目不语。来个眼不见为净。
赵明珠脸色如常,毫无扭捏。“世子处想必早有明珠的画像。”
“不错。”姬凤玄满脸笑容。
“可明珠志不在此,所以要叫世子失望了。”
“哦?敢问郡主志向?”
赵明珠下意识的想摸刀,却摸了个空。她的刀带不进桐梧宫。
“让天下女人都知道,女人就算不靠男人,也一样可以活的潇洒肆意。”
姬凤玄微微愣神,眼前仿佛飘过姬狌越的影子。同样的语气,同样的气魄,还真是好像。
“郡主好大的志向。姬某佩服。不过女人若是能嫁个好男人,她一样可以过的潇洒肆意。郡主不妨再考虑考虑。”
红绡心思微提,余光锁定在赵明珠脸上。就等着她识趣拒绝。
“明珠一介武夫,粗鄙不堪。从不敢奢望入主世子的桐梧宫。还请世子自重。”
红绡的眼波流转,重新回到姬凤玄身上。眼中再无他物。
楚怀山突然从酒案后起身拱手。“启禀世子,此女如此不识抬举,不如让小人带下去开导一番。小人保证,回来后她必对世子言听计从,温顺如猫儿。”
赵明珠看了一眼楚怀山,后又直直的看着姬凤玄。
“明珠来璟州城不过数日,便常听城中百姓皆言,世子仁德盖世,从不曾欺男霸女。难道是明珠听错了?”
周耀章也起身朝姬凤玄拱拱手,然后看向赵明珠。
“郡主起身来西凉时,便可以算是半个世子的人。
就算世子此刻起,把郡主囚于桐梧宫一世。那也是名正言顺。
就算是陈王当面,也说不出不是来。
何况郡主的画像,是陈王殿下亲自遣人送来。这其中的深意,郡主还要周某说个明白吗?”
“世子莫非真要强留明珠?”赵明珠色厉声高。
姬凤玄抬手虚压。楚怀山二人自然安静坐回去。
“郡主若是不愿,姬某自不敢强求。”姬凤玄神色平平。
赵明珠暗自松了口气。
如今的天下谁敢轻易得罪他姬家父子。
没见连妖帝的尸首都被片成玉砖,铺地去了吗?
她也是凭着练刀多年的意志强自镇定。
若是姬凤玄真如周耀章所言,要把她关在桐梧宫一辈子,她最后怕是也无可奈何。
“多谢世子成全。”
姬凤玄好似失了说话的兴致,随意的一摆手全当回应了。
赵浔眼看姬凤玄被拒,心底陡然生出几分好笑。这下她心里也好受多了。
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来时谢林道可是再三叮嘱过,他们已经耽误了许多时日。如若可以,最好今日就让姬凤玄答应借宝。
他们等得起,东海郡的百姓可等不起。
“世子,昭阳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世子成全。”
“既是不情之请那就不要说了,本世子现在不想听。”
赵浔哑然。怎么,你还气上了不成?
赵明珠也起身抱拳,“世子德行备至,仁义无双。
明珠想替东海郡的百姓求一求世子恩德。
节龙此兽无智无思,只是一味贪吃成性。
一路所过,人畜皆殁。全都被它吸入腹中化作粪土。
此时的东海郡已经十城九空,无数百姓葬身妖腹。
明珠听闻王府有至宝青龙绫能治此兽。
所以明珠斗胆恳求世子,看在无数枉死百姓的份上,还有同为人族的份上,帮一帮他们。请世子借明珠至宝青龙绫一用。”
姬凤玄一个仰身靠在软榻背靠上,“本世子要看跳舞。”
红绡一个眼神,自有丫鬟下去安排。
她上前坐在高榻边缘,娴熟的将世子的左腿揽在怀中。“世子累了,红绡给世子捏捏。”
“世…………。”赵明珠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让她不自觉的闭了嘴。
白霜冷脸看着赵明珠,“世子的青鸾殿,是世子饮酒宴客之处。
赵郡主若是要为国为民,可以去承武殿求见王爷。
此处不谈政事。
赵郡主可听的明白?”
赵明珠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刚刚好似鬼门关走了一圈,许久无法安定。
随后她心中又升起惊恐万分。是三仙境!一定是三仙境才能一眼将自己苦练多年的刀意击的粉碎。她老实坐下后,再难有勇气开口。
刚刚那一瞬间,不光赵明珠被吓到,连一旁的楚怀山同样心头一凉,连连打鼓。
不是三仙境吧?不应该啊?她凭什么?
白霜凭的自然是姬凤玄前几日亲自喂服的仙芝神草。
丝竹声起,一个个舞姬开始在殿中翩翩起舞,好似一群艳丽蝴蝶在春风中流连不歇。
可除了姬凤玄外,谁真有心思看这一出蝴蝶戏春?
赵浔心底郁闷难量,这狗屁世子是个什么狗脾气?比本公主都难伺候。
看他此时模样哪里还能借宝?他没发飙都已经算是涵养难得了。
“今日是昭阳二人冒昧登门,还请世子海涵。昭阳就不打扰世子雅兴,昭阳告辞。”
姬凤玄手持玉盏随意挥退,算是知道了。
赵浔脸色暗沉,起身带着赵明珠径直而去。
谁还没个脾气?
“世子若真喜欢,小人今夜便遣人去嘉猷客栈,将她掳来给世子暖床。小人必不会被人察觉。”
“闭嘴!赏舞。”
“是。”楚怀山安静坐下。
“世子若是不肯用强,可以与陈王手信一封。想必到时候,这陈王郡主一样会心甘情愿的服侍世子。”
姬凤玄看了一眼周耀章,“读书人的心都脏。”
周耀章洋洋得意,“世子这可是把自己和家父都骂进去了。”
“本世子是一无是处的膏梁纨绔,可算不得读书人。师父则是我西凉重臣之首,与你又怎会一样?”
周耀章笑嘻嘻,“世子说不是那便不是。”
“你还不服气?”
“耀章不敢。”
“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你们一个只会用强,一个则手段龌龊。这世上知音难觅啊!”
周耀章和楚怀山暗自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您的知音得是天上神仙,不然也没人猜得透您的心思。
赢果去而复返,“世子,王爷和周大人来了,在凤栖殿等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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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听说那昭阳公主对凤玄也是深情一片啊!可惜凤玄没看上。”
周文海端茶欲饮,闻言又放下。“幸亏凤玄没看上,否则日后发兵南下还要多费唇舌解释。”
“不说这个。当日凤玄失魂之事,我也与你说明。你勤读古往杂谈,可有见过此等类似?”
“有一两例,但又不十分相同。可均没有痊愈之法,皆是人亡病消而已。”
“唉!”姬骅长叹一声。
“不过我倒见过几个偏方。又与赵玉河几番争执才定下两个方子。或许可以一试!”
姬骅不敢轻易点头。他怕又给姬凤玄再试出什么毛病,那可就问题大了。
“你说凤玄自己手中不就握着可以轻易逆转生死的神药。他自己就没对症下药过?”
“你们这是有事?”姬凤玄在此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