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刚听到铃声电话就被接起,电话拨出没多久,沈越阡清润好听的声音便从另一端传来。
“想我了吗?”
人声带着笑意,就算没有见面都能脑补出对方脸上的表情,一定清浅如水,笑眼平和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想。”
池惜的声音有些哽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枚艺术币。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即使室内隔音做得很好,她还是可以听见雨点打在地面各处沉闷的声响。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将腿边的毛毯往上拢了拢,手机则是放在臂弯里,池惜双手交叠将下巴搁上去,趴在窗台朝外看。
“我啊,我在开车哦。”
一个简单的陈述句从他口中说出都不使人觉得敷衍,事实上他的确在开车。
密闭狭小的空间内,池惜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放大,其中蕴含的情绪也格外清楚。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和他说话,说想他,却小心翼翼的先试探怕打扰他。
懂事到有些让人怜爱的程度。
“你那边在下雨吧?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了。”他依旧是一贯的温柔口吻。
“嗯……”寂静的室内只有硬币砸在瓷砖上又被拾起的零碎声音。
“你那边没在下雨吗?”她问。
“唔。”沈越阡朝车窗外瞥了一眼,“雨不大。”
“这样吗,那你开车要注意安全。”
池惜脸上不可避免流露出一丝失望,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话语中的低落却掩盖不了。
“可以叫一声我的名字吗?”对方突然提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
“沈越阡?”她不假思索照做。
带着少许鼻音的婉转声线,因为本人的疑惑尾音略微上扬,像一颗夹心的软糖,清甜多汁。
一声轻笑随着发动机熄火的声音一起传出扬声器。
“你笑什么!”池惜后知后觉地感到羞恼。
“抱歉,因为你真的太可爱了。”
沈越阡关了车门,对着手机道歉,将车钥匙交给小跑而来的小侍。
“沈……”
他另一只空闲的手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弯唇笑了笑,朝为他撑伞的男仆作出噤声的手势。
“什么嘛……”池惜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打电话,视线没有聚焦,指尖摩挲着硬币上凹凸的花纹。
“困了吗?”
“不困。”她不承认,突然注意到耳畔的场景音变了,“你那边雨下大了吗?我听到了。”
皮鞋踏过潮湿的地面,大风吹偏了雨滴飘落的方向,也将他大衣的一角扬起。
沈越阡应了一声,余光瞟到被飘来的雨润湿的衣角,“是该先换衣服。”
“那你先换……啊!”
在她说话的间隙,一阵闷雷又突兀响起,未说完的话只化作一声短暂的惊呼。
“你还好吗?”沈越阡眉头微皱。
同样被这雷声吓到的还有宅邸外不知哪个工作人员养的小狗。
汪汪汪汪。
带着惧怕和威胁之意的犬吠响起,池惜的耳畔听到的和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在此刻完全同步。
“沈越阡!”她眼中迸发出惊喜,一下站起身来,“你来了是不是!”
沈越阡的语气有些无奈:“真是的,原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来着。”
没想到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小插曲给破坏掉。
“你来了就已经是惊喜了。”池惜丢开毯子,从毛茸茸的地毯上找自己的拖鞋,语气委屈,“我回了池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你……”
她一手举着电话,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朝投来关切视线的女仆摆摆手。
“你打电话就是想要我来吧。”他也听到了她匆忙出门的动静,脚步加快了一些,“为什么不说呢?”
耐心听了一路的电话,她都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越是遮遮掩掩、小心翼翼,就越让人感到……心疼?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沈越阡的表情怔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继续朝楼上走。
“我……”
走过二层的环形楼梯,池惜放慢了脚步,有些踌躇不安地绞着头发。
她依赖他,却也拥有着特殊的直觉。
她的犹豫并不是因为他上次关于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警告,而是她直觉沈越阡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温柔。
她看不出他骨子里的冷漠,却能隐约感受到他大部分的行为都只是出于高情商的应对。
可也有发自真心的情感,她能感觉到,所以才会对他交付信任。
所有人都有秘密,她能理解,正是因为能共情,所以才不确定他说的哪句是假话。
“我之前说过的,你希望我就会过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句话永久有效。”
现实中的和听筒里传来略有失真的声音重合在一起,郑重且认真。
她确定了,这是真话。
背景里噼噼啪啪的雨声在此刻完全消音。
池惜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
黑色大衣衬得他的身形愈发挺拔修长,深灰色西装剪裁有度,完美勾勒出身体线条。
这身衣服让他显得比在医院见到时要冷硬正式许多,但神态却一如往常如春水般平易近人。
因为从外界跋涉而来,他身上带着些水汽,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湿润柔和。
她比他更快,趿拉着拖鞋小跑扑进他怀里。
凉凉的西装衣料紧贴她裸露的皮肤带来真实的颤栗,她却不舍得松手,环住青年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得更深。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此时只剩下琥珀木混着雪松的后调,就像幽邃神秘的大海,和他表现出的气质完全不同。
“原来大小姐这么粘人呀~”打趣的语气,低低的笑声带动胸腔震颤。
“我身上全是湿气,会传染你感冒的。”虽然这样说着,沈越阡却将人环抱得更紧,弯腰用大衣裹住她纤瘦的身体。
池惜因为赶着见他,只穿了件吊带睡衣就急急忙忙从房间里出来,连外套都没穿。
她究竟是对男人太不设防,还是真的那么信任他不会有其他想法呢?
沈越阡叹息。
这个久别重逢的拥抱持续的时间不长,因为大小姐穿得单薄,他担心她会感冒,亲自看着她穿上茸茸的毛衣开衫才放心。
若不是发生了意外打扰,他肯定要先换身干燥清爽的衣服再来见她。不过现在也很好。
沈越阡喝了一口茶,望向身旁的池惜。
“最近怎么样,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他的眼神比起上一次见她时多了些其他的东西,但池惜察觉不到这种微小的变化。
“只有沉曦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但感觉并不强烈。”
“沉曦……”他向池家的医生了解情况的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并不大在意,“没事,慢慢来。”
“对了,我都忘记问了,就是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的……”
一想到这件事身体又开始颤抖,只是她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嘘……”
沈越阡冰凉的食指抵在她唇上,摇摇头打断她的思绪,“那件事情不要想了,我已经解决好了。”
“等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再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留着史家,只是为了能够送给她而已,如果她不要的话,那就销毁……
“好啊。”池惜点头。
她不知道她的两个字就轻描淡写地决定了有些人能够苟延残喘的时日。
“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
沈越阡扬起唇角,态度突然变得神神秘秘起来:“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