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妈妈拖着疲惫瘦弱的身体,一边照顾着病床上的丈夫,一边照顾躺在病床上的女儿。
从女人渐渐弯弓的脊背里,身子骨一块块突凹的骨胳里,紧锁的眉宇脸颊里……
清晰可见。
自从看到男人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刻,碧莲妈如晴天霹雳,瞬间感觉天踏下来了似的,显得年迈苍老而又憔悴许多。
家里的一群孩子怎么办,个个都要穿衣吃饭,我一个女人实在是……实在是……
不知是不是泪水顺着女人的脸颊滑落下来,碧莲妈有说不出的苦衷。
此时,碧莲妈妈多想有一个人分担,越是外表坚强的女人,心灵却是无比的脆弱。
不知是玻璃人还是玻璃心?
可女人每当看到苍老虚弱的婆婆,是一脸的欢笑,如愁云薄雾瞬间烟消去散,从地球上蒸发了似的。
每次碧莲妈都强装笑颜宽慰婆婆:“娘!您放心……您放心!俩人儿都没事儿,都是皮外的轻伤儿。
过几天都该好了,说不定还一起出院呢?
您天天祷告,这次圣明神圣的主!一定会显灵的……”
正在碧莲妈妈举手无措、万般无奈时,或许,怎么也不会想到……想到一个人。
这地球村庄上的一个人,正绞尽脑计儿,千方百计的想着……想着接近她这个宝贝女儿儿。
如碧莲妈所说,心头的大愁怅。
碧莲妈一句儿接一句儿愁容满面的思索着:
“看见碧莲,她就头疼!
头疼的要命儿!这闰女长这么大,要是万一……万一真拄个拐杖或躺着瘫着……
这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吧?!”
……
何大勇至从大年初一到碧莲大姨家拜年,俩人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窗纱邂逅。
懵懂的心情如潮水般涌起,一波又一波,一浪掀一浪,更是浪花一朵朵。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情不自禁的几何时,耳边总回荡回旋着女孩如银铃般地笑声,清爽清脆,声声入耳。
一幕幕回忆着,透过竹子门帘的缝隙。
看到女孩粗粗可爱的头发辨儿,随着欢呼跳跃声儿,时而起起伏伏,时而左右摇摆。
每一个动作影像,如电视机中的镜头,定像地锁定在何大勇的脑海里,定格在何大勇的心里。
每每时刻,一抹又一抹地情怀,回味着,意犹深长。
总不忘那烙印的倩影。
可每次到碧莲表姐家,不是失望就是落空。
巧云是这理由、那理由的搪塞着。
总之是无奈。
何大勇不得不一个人冒险,本就外强内敛的性格,如进行一次大旅程的探险。
思索再三,决定主动出击,不能学着春节那天,这么被动了。
为了不给自己烙印下一辈子的遗憾,从哪跌倒的,就从哪站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天就是在巧云她妈家见到女孩的。
聪明机智的何大勇精心筹备礼品,以探望老人家为由,试探试探口风儿,去了碧莲大姨家。
刚进门,何大勇只是打了个招牌式的招呼,没客套寒暄两句儿,老人家就一眼望穿。
看透了他,何大勇,这个小毛孩儿的心思。
碧莲大姨笑呵呵地朝何大勇打趣儿道:”你那天来拜年,从屋里慌里慌张跑出来,还说什么……说什么来着?
没看见人家长啥样儿?
你大姨俺就知道你小子,你小子想翻什么心眼儿?!”
何大勇一听碧莲大姨是话里有话,禁不住欢跃道:有戏了!
顿时兴奋的喜上眉梢,顾首翘盼。
“阿姨,您就帮帮忙吧!到时,给您备一条大鱼,一条再大不过的红鱼!让您吃个够,年年有余!”
随后,碧莲大姨沉默了,一言不发。
何大勇不知所措地盯着老人家。
老人的一言一行,无不牵动着眼前小伙儿的心。
从小伙儿那绷紧的神经,清晰可见.
“到底是咋了,怎么没音儿了!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吗?”
“大勇呐!这鱼,别说是红鱼了,谁都想吃!”
何大勇是定眼儿愣神儿等待着下文。
只见碧莲大姨语重心长道:“碧莲这闰女,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姑娘勤快,心眼儿又好。可,可……”
碧莲大姨拉长着尾音,没有下句。
“可是,可字俩字代表啥?到底可是什么呀?“大勇紧张地看着碧莲大姨,在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如打翻了五味瓶儿。
“不可能……不可能,女孩这么快就闪婚了吧!可是,明明那天女孩清纯清秀的清新脱俗,从银铃般地笑声里也足以断定,情窦未开的少女!不可能……不可能走那么快呐?”
何大勇不敢往下想,急不可耐地侧身探头,瞪着眼睛,朝碧莲大姨请求道:“阿姨!阿姨!您倒是说话啊?说句话呐?!俺都急得冒汗了!”
说着,何大勇忙一个利索地起身,三步跨作两步走到碧莲大姨身旁儿,使劲儿搓搓手心,周到细心甚微地,又是给老人揉肩又是捶背。
碧莲大姨终于启齿发话了:
“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
说着,老人又禁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叹息道:“这孩子命苦呐!”
何大勇紧闭红唇,定眼愣愣地看着老人,急不可耐的想知道,到底啥是命苦?
只听碧莲大姨不急不慢道:“姐妹七个,从小,她爸妈就当她为男孩儿使唤!”
何大勇听着想偷偷笑出声儿,仿佛在说:当男孩儿使换咋了,谁说女子不如男?
可出于礼节和矜持,还是没敢笑出声来,颜行语色不露于表。
又听碧莲大姨声音不高不低的诉说:“闰女儿也争气!自打上学以来,不论是县里还是乡里,那成绩是数得着的,排一排二。”
听到这,何大勇真想接腔儿,提示老人,挑重点挑点儿!
可还是不敢吱出声儿,静听老人的下文。
只听碧莲大姨叹息道:“不知咋的了?竟换病了!好端端的女孩儿说傻就傻了。
这不!高中还差几天,可真是个节骨眼儿。”
何大勇听到这顿时一愣儿,真不敢相信,老人说的话是事实。
这在电视中、书中、小说中看到的情节,怎么会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儿?
如果不是眼前老人亲口所说,打死他也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碧莲大姨见眼前的小伙儿没吱声,心想既然人家小伙儿相信咱,俺也是实诚人。
再说了,碧莲是自己的亲外甥女,知根知底,还又欺又骗又瞒的不成?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高考!莲儿上了十几年学,连高考都没参加!”
何大勇听着眼前老人的一句重复,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老人唯恐自己不相信,又故意证实似的。
眼前小伙儿关切的眼神儿看着老人,那关注的目光,分明在说:不论她的过去怎样,都不是她的错!可俺……俺只在乎的是一个人,不是……
毕竟何大勇内敛而又平时从不多说话,此时,在老人面前更显得拘谨几分。
只是一句接一句的嗯……嗯,从拉长的嗯字尾音里,不难看出,小伙儿的一抹抹沉思。
碧莲大姨则如老太婆似的,倚老卖老,继续一句接一句的唠叨道:
“碧莲天天在家闹,闹着上学。
可咱农村乡下人,谁都知道,女子无才才是德!
你说,大勇!一个姑娘家上这么多学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