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融融,街上繁华依旧,高呼大喝之声不绝,两人嫌吵闹,左绕右绕,最后寻得一条幽僻小巷,于是放慢了速度,幽幽踱步。
入秋之后,天色清冷下来,孤月皎洁,风起叶落,在地上呲啦作响。两人的影子拖在地上,细细长长。
“当歌,你对陌生人一贯这般放心吗?”当歌一愣:“何出此言?”行漠笑了笑,“方才在虚无殿,你竟敢随我纵身跳下湖水,后来又百般放心地随我再跳一次,”他停住脚步,“就不怕我害你吗?”
当歌也随他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我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微微垂下头,“所以,你不是坏人。”她又仰起脸来:“对,就是直觉。”
行漠顿了顿,突然溢出一丝笑来,笑声渐渐大起来,最后竟变成开怀大笑。当歌有些郁闷地看着他笑,随即一瘪嘴:“有什么好笑的。”行漠果然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她:“什么样的朋友?”当歌脸色黯淡下来,“一个……很好的朋友。”
他负手往前走了几步,“女孩子的直觉,倒是很准呐……”当歌眉头轻轻一蹙,随即快步走上去,“尽拿我打趣。”行漠无辜地一耸肩,“我这不也没把你怎么样嘛。”当歌脸色一红,把帕子狠狠往他手里一塞,“喏,还你,我走啦!”
方才某人和自己往脚下跳时,看似不紧张,实则出了一手的汗。他塞给她一条手帕,却换来她逞强的一瞪。
行漠站在原地,把轻薄的帕子揉进手心,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来。
当歌回到客栈,看房间里灯是熄的,还以为姜蓠已经睡下了。没想到推开房门,屋里一片寂静,竟没有人。她心中不安,一想毕竟有子虞在,又稍稍安了心。
天际线慢慢亮起来,一轮血红的太阳升起来,将光辉洒在整个西摩城。
“吱呀——”姜蓠偷偷摸摸地从门缝里挤进来,又突然僵住了脚步。当歌坐在榻上,若有若无地笑着,眼睛也不看她。
姜蓠抓住门环,干笑了几声,声若细蚊道:“当歌……”见当歌没理她,跑到当歌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当歌……是我不好,昨日误打误撞跑进了一个迷宫里,绕了半天出不来……然后又稀里糊涂地闯入一个酒窖,我和子虞尝了一点点酒,没想到那酒后劲那么大,一睡睡了好几个时辰……”
当歌板着脸看她,突然捂住胸口,皱起眉头表情痛苦。姜蓠忙扶住她,吓得脸色苍白,“当歌!当歌?”姜蓠突然瞅见当歌微闭的双眼中露出一丝调皮的精光,立马明白了当歌是故意的。她一放手,当歌狠狠摔到榻上去:“哎哟!你,你……”
姜蓠嘻嘻笑起来,当歌瞪她一眼:“还不是被你气的!”姜蓠生出几分歉意,拉着她的手讨好般地摇了摇。当歌没好气地说:“胸口疼啊……”姜蓠一个翻身跃到榻上去:“那我帮你治治!”随即伸手挠过来。当歌霍然起身,把她按倒,往她胳膊下挠去:“小丫头片子,还敢偷袭我……”姜蓠连连求饶,笑得眼泪直流。
当歌眼尖,瞅见她腕上戴了一支小巧精致的镯子,随即一把按住她的手问:“你这是哪来的?”姜蓠的脸色一分一分红起来,然后坐直了身子,声若细蚊地说道:“……朋友送的。”
当歌挑起她的下巴,尾音拖得长长,“嗯?”
姜蓠别过头,眼神娇羞,“当歌……他,他向我求亲了。”
当歌有几分讶异,那么快?她斜睥姜蓠一眼,“你个小丫头,那么点年纪就要把终身大事给定下来……”姜蓠哎呀一声,拉住她的手摇,“可以先定亲,成婚再说嘛……”当歌往她头上一敲,“看你那猴急样,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姜蓠索性把头埋到当歌怀里,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当歌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如今天下已不太平,女儿家早点寻个归宿,也好……
她凑到姜蓠耳边:“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呀?”姜蓠嘤咛一声,耳尖白里透红。
只可惜,命运总是爱把人玩弄。
当歌褪尽衣衫,泡在澡盆里长长吁了一口气。昨夜为了等姜蓠,一夜未睡,现在身子疲乏不堪。水汽蒸腾而上,酥麻舒适的感觉贯通全身,她眯起眼睛来,竟恍恍惚惚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境瑰丽虚幻,浮云镶着金边,说不出名字的鸟类拖着长长的尾翼飞翔在半空中。一个红衣女子怀抱着什么东西,面无表情穿梭在云层之间,逶迤的裙摆被风卷起,更显身形单薄。
她张了张口,轻轻喊了一声,女子轻轻侧过头来,美目流连。她心里一惊,竟是娘亲!她想要朝娘亲跑去,却发现怎么也动不了,被牢牢禁锢在原地。
一个华服男子朝着女子走去,女子仰起脸来,绝美的脸颊上挂着一行清泪。两人站在原地说了些什么,男子似乎十分生气,长袖一拂,就要转过身来。当歌着急张望,就要看到他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