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个什么说法?”不明江湖术语的陆鸣低声问。
经三千小字一番叽叽喳喳地解释,陆鸣方才了解了这些江湖黑话的大概含义。
俗话说“三教九流”,“江湖八门”,而响马走山便属明八门之中。
响马是背后来的这一批人,一人一骑,马背上挂响箭,专做拦路抢劫的勾当,游荡各地,居无定所。
走山则是前面拦路的那一批,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时而下山抢劫,大多时候则是以设路障,收过路费为主。
还未等后面的响马靠近,只见马匪们刚一露头,虽有女子惊慌的喊声,但镖队的外劲武者仍有条不紊地组成三排,拿出别在腰间的强弩,熟练搭箭上弦,望山瞄准马匹,轻按悬刀发射,一排接一排。
嗖嗖嗖三声后,数十支强箭如箭雨般迎上了马匪,顿时,人仰马翻,马中箭伤亡者大半。
射人先射马,不仅仅是因为马更容易被射中,还因为马匹是响马马匪的命根子,没了人还能轻松招到,一匹好马可是要花大功夫的,而一旦失了马匹,丧失了灵活转移的优势,没有固定据点的马匪,就是官兵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带头的马匪头子见势不妙,呼喊道。
镖队没有追赶的意思,而是任由其退走,显然深知穷寇莫追的道理,也经常与响马打交道,陆鸣自然也省下一番功夫,走去前头,看看何为恶虎拦路。
据三千小字所说,恶虎拦路是走镖人的行话。
走山山匪在过路上摆上荆条,意思就是划出个道来,要来截货,通知行镖的人准备好买路钱,荆条越多,表示要的买路钱越多,对方越是难缠。
而前方路面的荆条足足有一丈多长,足见对方虽然讲规矩,但也来者不善。
黄玉瑶走在前头,贺大强则是往后挨个检查镖车镖旗是否插好无误,对黄玉瑶点了点头,示意无误。
“不知前方是哪位道上的兄弟,我这武威镖局的,还望给个面子。”黄玉瑶朗声喊道。
此之谓亮镖,亮了自身镖局名号。做镖局生意有三硬:一为在官府有硬靠山;二为在绿林有硬关系;三为在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而武威镖局作为清河城一家独大的镖局,自然是样样俱全。
沿途山贼马匪众多,但见着武威镖局的牌子,皆灰溜溜地走开,让陆鸣等人省下了一番功夫。
“出三人来,亮青子,比划比划。”两侧的山丘上浮现一批人马的身影,为首的是一女子,雾鬓云鬟,明眸善睐,头带斗笠轻纱,遮住面容,腰佩长剑,背带强弓,不似一般的山匪。
这同样是江湖黑话,意思是各派出三人,单对单比划功夫,以论输赢。
山匪赢了,拿走大部分镖货,但也会留下部分让镖师好交差。镖师赢了,亦会自掏腰包打发山匪,让山匪不至于饿死,双方之间交手也不会下死手,大多点到为止。
这是数百年来山匪和镖师形成的无言默契,毕竟无山匪,便无镖师。当然,这是对讲规矩,占山为王的走山而言,对居无定所,能抢就抢的响马又是另一套说法。
两个腰佩短刀却身无修为的贴身丫鬟递上一杆长枪,黄玉瑶接过长枪,下马而出。
枪长一丈许,枪身通体泛红,眼力好的,则能看出是以上好的白蜡木所制,韧性极佳,枪头银光闪闪,寒气逼人,比寻常的长枪小上不少,却更显灵巧,系着红缨在空中飘舞,煞气四散。
“走的是轻巧多变,以刺为主的路子,倒也符合女子。”三千小字见兵器,推断出黄玉瑶的武功路子,传音道。
陆鸣走近了些许,枪与棍同属长兵,虽用法大相径庭,但未必不能触类旁通,感悟一二。
山匪有一男子从小山丘中落下,落地无声无尘,足见其轻身功夫,其身材高痩,穿白袍,佩长剑,脸上同样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同样是内劲大成的修为。
“现在的山匪都这么有钱了吗?怎么人人佩剑?”陆鸣心中疑惑。
剑者,乃君子之器也,而一般山匪多用刀,盖因不仅刀法易学难精,剑法难学难精,还因为剑器需要时时保养,从剑鞘到磨剑石再到剑油等等,皆是白花花的银子,否则再好的剑器也会因战斗过久而折断,而刀不同,只需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即可。
对方揖手一礼,黄玉瑶还以抱拳一礼。
锵一声,长剑出鞘,剑身轻薄,男子摆出架势,静立不动。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剑尖点敌手腕,令敌缴械,此为剑法真意之一。
黄玉瑶身经百战,与剑者交手亦是不少,自然不会被其架势所吓住,而是长枪一转,一把抓住枪尾,身形往前掠去。
手握枪尾,枪尖在地,单手抓枪于身后拖行,于地面划出浅浅沟壑。
临近男子一丈左右,黄玉瑶腾空而起,改双手持枪,拧动红缨枪,旋身朝男子当头劈下。
黄玉瑶虽力量不强,但以自身整个重量压在枪上,携无匹之势,如山崩般落下,寻常内劲大成武者可不敢硬接这一枪。
“果真得了其父的赵家枪法的几分真传。”一旁观战的邢云感慨道。
据传武威镖局大掌柜的祖先曾是赵无忌赵家军的亲兵,得传赵家枪法,精妙异常,解甲归田后,传与子孙,代代相传,方才有了武威镖局的威名。
而陆鸣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枪法有四要诀:刺,挑,劈,扎。而黄玉瑶走的明显不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却也能借势而起,使出如此有力量的劈一招,可见赵家枪法的精妙。
男子长剑一抖,迎上黄玉瑶的喉咙,竟是要硬接这一枪,以伤换伤。
一寸长一寸强,若男子躲了这一枪便再无近身的机会,只能被动挨打,乖乖认输,自然要搏一搏。
众镖师本以为黄玉瑶空中无处借力,脸上均露出焦急的神色。
谁知?其双手一抖,红缨枪改劈为刺,逼得男子退后,使了个千斤坠,直直落地,枪头却只陷入地面数寸,手握枪杆,以枪尾再度劈向男子。
红缨枪一扫,哐当,枪剑交击,只见黄玉瑶得势不饶人,枪尖直刺而去,却每每靠近男子周身半丈,便被其长剑携带的气劲带歪,刺不到对方。
黄玉瑶尝试数次,对方剑圈密不透风,每每突刺而去,便会被其带偏,甚至红缨枪隐隐险些脱手,抽回亦耗许多力气,对方如阴阳般,生生不息。
此种情况,唯有以力破之,显然对方有备而来,知晓黄玉瑶的路数,轻巧有余,力量不足,不与她做招式的变化比拼,而是以守代攻,伺机而动。
黄玉瑶知晓对面的想法,但也只能趁自身气力尚且充足时,全力一搏,双手握枪,全力劈下,随时准备变招。
还未等红缨枪落下,长剑后发先至,撞上红缨枪,却陡然弯曲,以刁钻的角度刺中黄玉瑶手腕。
“道家书院的太极剑法?怎么区区山匪也会用了?”三千小字认出此招式,对陆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