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空气又凉又甜,姜琼燕猛吸几口平复心情。
公子府不大,慢步摇曳也没得几个地方。走至一处,空气中弥漫了不一样的味道,很呛鼻。
细细一看,居然是庆荷的居所。
远远看去,几缕白烟直冒。姜琼燕纠结是否过去看看。思维千回百转,脚步已经悄然踏去。
庆荷在烧荷叶,可是荷叶如今正饱满水嫩,烧不起来且几欲弄灭火焰。
“你在做什么?”姜琼燕忍不住轻声发问。
庆荷手中停下,转头一看来人,嗤笑一声,话语讥讽:“祭奠我妹妹啊。”
“她死了?”姜琼燕瞬间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怎么,不知道?”庆荷看眼前少女大惊失色,声音蓦地加重,仿佛隐忍着巨大怒气。
“我......”没人直接的告诉过姜琼燕庆何死了,可是,怀念,争执,她该想到的,可是总觉得死这个字眼离自己很远很远,哪怕自己受伤也并没有强烈的,仿佛距离死神很近的感受,只有昨晚的杨月,带来了彻夜的透骨寒冰。
“对不起,我不知道。”姜琼燕黯然道歉。
庆荷忽的起身,扔下一沓荷叶,眼神毒辣的盯住姜琼燕,咬牙切齿:“或许我不该恨你,但是你和那个负心人......”
姜琼燕心中疑虑,但看庆荷神情狰狞,没敢应声,暗叹自己管不住脚。
抬头看到庆荷的木台在门外,雪白的绢帛铺在褐色桌面之上,上书四个大字,她认得。
奈何,奈何!
庆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仿佛突然间受了刺激,步伐不稳的冲进里屋,姜琼燕想帮着搀扶一把被重重甩开,走到门口觉得进去不礼貌,还没想好,庆荷已经再度冲出。
姜琼燕“诶”了一声跟上,“哗啦”一声,庆荷已经把一大捆东西扔在火堆上。
独简。
这是公子纠和庆荷的来往书信!
庆荷是鲁国人,两人借助齐使和鲁使述职之便,月余一支竹签,来往数年才修得正果。跨国之恋何其难得!在一个书信都难以寄送的年代,国与国之间邦交频繁,动辄联姻,远赴千里,不曾有情,这区区数个独简,象征的可是三五之载,日日期盼,时时乐土。
姜琼燕不忍:“是你妹妹无情在先,你何必折磨自己呢?”
“你懂什么!”庆荷回头狠狠甩了一下胳膊,耳光差点打到姜琼燕的脸上,她喊,“她最有情有义了!你不知道她有多执着!我多想......多想像她一样......”
姜琼燕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癫狂的女人,她所说的有情有义,又是什么意义?
“公子。”
温润的声音如同晨间朝露,是召忽。
姜琼燕才想到今天的讲书,在这耽搁久了,该是迟到了。
“少夫人。”召忽做礼。
“滚!”
庆荷对着召忽,一字一顿,接连说了数个滚字。
召忽和姜琼燕皆被惊到,没想到反驳,四周寂静,硬生生听了这多个滚字。
相处数日,除了那次无意中看到水中的她,姜琼燕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庆荷,这些字眼,在众人看来,是决计不会从庆荷口中吐出的。
“滚出去啊,你听到没有。”庆荷疯狂的上脚踢在地上的火堆之中,未烧的独简夹杂着火苗冲到空中,墨色轻薄的灰烬在空气中飞荡。
姜琼燕急忙上前抱住庆荷,几个独简已经落在召忽脚边,火苗窜了几窜,熄灭了。
“老师,你先出去啊。”姜琼燕惶恐的对召忽大吼,庆荷在她稚嫩的臂弯中声嘶力竭,瞪着召忽的眼睛红肿不堪。
召忽看了一眼脚边的独简,点头退出院落。
庆荷看到召忽离开了视线,才颓然下来,痛笑着流下一行沾有灰尘的泪痕。
无声的哭泣,源源不绝。
泪水一滴滴的滑在姜琼燕的手背。
“小何喜欢的是召忽,是他。”
姜琼燕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怔怔的凝视庆荷,希望是她口齿不清亦或思维短路。
但庆荷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她平静了许久,终于恢复了往日形象。
她推开姜琼燕,吐字准确:“召忽。”
姜琼燕张口欲言,却没有说出话。她讷讷的摇着头,听到庆荷继续述说。
“你和小何有些地方真的很像,但是为什么你也喜欢那个人。”庆荷皮笑肉不笑,“他有什么资格。”
“我不喜欢他。”姜琼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