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一用力,手里的杯子变为碎片。
“据属下所知,王妃和易景天,感情日笃,似已超出普通男女之情。”
他说完立马闭嘴,因为他知道,如果王爷需要他做什么,会告诉他,不需要他多问。
秦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精致的五官更加冷峭,“退下吧!”
超出普通男女之情,他此刻心乱如麻,仿佛一刻都不能等,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做。
夜,寂静的只能听到风声。
他一个人都没带,连夜出城,天蒙蒙亮时,离皇城已经有四五百里路了。
在一座山下,马停了下来,他把马,放在山下。
独自进了山,这里山石陡峭,参天古木,苍翠浓郁,只能听到虎啸猿啼,绝无道路可攀爬。
晌午时分,他仗着轻功,才勉强爬到山腰。
崇山峻岭中,云雾缭绕,复前行。
有一片茂林修竹之地,晨雾还不曾散,这儿像仙境,不受凡尘所沾染。
秦晋拨开竹子,这时突然从林中飞出一人,目露凶光。
不友好的上下打量着秦晋,片刻,露出尊敬的神情,试探问,“你,是九殿下?”
“曾叔!”秦晋恭恭敬敬的向他施了一个礼,“曾叔英姿不减当年啊!”
被称为曾叔的人,上前拍着他的肩膀,“九殿下,又拿老臣开心了,倒是您,挺结实。”
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说。“一别十几年了,那时你才十来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怎能不老。”
说完就上前,打开一扇竹门,口气极为恭敬,“老主人,殿下来了。”
秦晋胸口充斥着不明的情愫,显得情绪激动,他动了一下嘴唇,几步上前,双膝跪下:
“父皇,儿臣过来看您了。”
屋中的光线很好,面前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威严却不失慈祥,他正在认真的作画。没有受周围的任何声音所打扰。
秦晋几次想开口,都被曾叔制止了。
直到一幅画作完,老人又认真的,用嘴吹了一下,放好,这才转身。
他看了一眼,下跪的年轻人,淡淡的笑了:“曾驰,你先出去。”
“是。”
他弯腰,把秦晋扶起,上下打量,眼睛里露出赞许,“子慕,这里没有殿下,也没有父皇,我叫无尘,你可以称我先生。”
秦晋轻轻的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父皇一点儿都没变,还是爱开玩笑,不让叫父皇,只能叫父亲了。
老人指了指旁边的竹凳,让他坐下,又为他倒了一杯清水,说:“你有什么事?”
秦晋无论在外面如何的手段狠厉,不留余地,可在这个老人面前,他卸下了全部的伪装,流露出最真的情感。
他们父子俩,虽然多年没见,却像老友一样。
不需要拐弯抹角,他开门见山的问。他也开门见山的答。
“父亲,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喜欢到我自己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他目光流露出柔情:
“可我现在又很怕,怕我带给她的更多的是伤害,父亲,您说过,给对方最需要的,才是最好的,可我不知道她需要什么,更怕我的身份会带给她磨难,可我又不想放手,您说我该怎么办?”
老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前的水,锋锐的目光像是能洞察一切一样。
“子慕,人有时候。就像这杯水,掺杂了太多的东西,会让你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其实我们就需要一杯平淡的水而已。”
他貌似说了一个很深奥,也让人不明白的话。
但是秦晋却听懂了,就是摒除心里的杂念,才能看得更清楚,返璞归真,按照自己的心意走。
“父亲,我现在很苦恼,现在母后又逼我娶丞相的女儿,我又不想惹她生气,但我也不想让我喜欢的姑娘伤心。”
秦晋抬头,看老人一脸的平静,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姑娘对你怎样?”
这句话正问到了秦晋的痛楚。他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怎么,人家没看上你?”
老人笑吟吟的,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提到人家姑娘,儿子眼睛里流露出的柔情,他还是捕捉到了。
秦晋伸手挠了挠额头,又自嘲的笑了,没出声,就等于默认。
“给我猜对了!”老人一脸我明白的神情。
秦晋挑了一下眉头,“有这么明显吗?”
“嗯,有!”
“……”秦晋。
德高望重的老人,一改高冷,笑着说:
“我相信你最终能如愿,只是,要想留住一个人,从来不是靠金钱或者是权势。要靠心,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要靠心!”秦晋重复着这句话,一瞬间,明白,这才是真谛,觉得前面的道路变得光明了。
“放手去做吧,不要顾及其他人。”老人一脸的精明,他知道,儿子心里肯定苦恼极了,不然他不会到这里来:
“人这一辈子,没有多少年,权势地位,到头来都是浮云,只有感情才是最珍贵的,错过了,就只能后悔,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父亲,改天我带她到这儿来,我们一起陪您隐居。”
秦晋眉宇间的轻松自在,是那种幸福的神情,虽然只有一瞬,但是怎能逃过睿智老人的眼睛。
“人家听你的吗?”老人笑着说。
“……”秦晋摇头苦笑,这父皇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到时候那肯定是,人家说去哪里,就得去哪里,你只有乖乖领命的份。”老人调侃的说。
“父亲,放心吧,你儿子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秦晋蹙眉。
“不好说。”
“……”秦晋。
父子两人相视,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老人收敛了笑容。语重心长地说:“子慕,姑娘是做什么的?”
秦晋在此刻,浑身的线条变得柔软,笑着说,“父皇,这还多亏了您,是您为我指了一门好亲事。”
“哦!”老人来了兴致,思索了一下,明白了,说:“难不成是云彦恒的女儿?”
“正是。”秦晋轻笑,眼前仿佛浮现了青青的影子。
在老人在眼里,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看来儿子真的动了感情。
“云彦恒为人正直,他女儿肯定不会差。”老人仰头,似乎在沉入思绪里,“一定是小家碧玉。温婉动人吧。”
切,这好像和她都不沾边儿。
老人又深深的望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人,位居显位,就不能独善其身,位置越高,牵绊越多,你既然认准了人家姑娘,就应该好好保护起来。”
今天所有的事对秦晋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特别是听到青青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是和易景天在一起。
他心里翻天覆地的冲撞,让他几乎心念俱灰。
可和父亲的一番交谈,让他重新点燃的希望,又精神蓬勃起来。
“父亲,我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秦晋目光坚定的说。
老人点点头,儿子比他果断,和他一样,认准了,不回头,这也是当初为什么没有传位给他的原因。
如果他真做了皇帝,朝堂诡谲,和后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肩上的责任,让他不能只爱一个女人。
只会像自己一样,一辈子活在后悔中。
老人会心的笑了,“只是,人在这个世上,不可能是独立的,你办事稳重,是一个能让人放心的孩子。我信你能够妥善处理。”
秦晋淡淡拧眉,叹一口气说:
“我只能尽力保护我的女人不受伤,其他的,我顾不了那么多。”
老人轻笑,果然,儿子比他有魄力,他会幸福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秦晋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赞不绝口,说:“果然是一杯好水。”
老人神情淡淡的,只是点了一下头。
秦晋:“父亲,儿子不打扰您了,你多保重!”
说完低头恭恭敬敬的退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真好!
没错。这位老人就是开国皇帝秦啸,十几年前不知什么原因,骗了天下人,假死,隐居在此。
知道他还活着的人,在皇家只有秦晋一人。
谷底四季如春,虽然已经快入冬了,但这里还如春天一般。
青青依然衣衫单薄,易景天昨天说,他很快就要回京辞官。
到时候,他们一起去大草原,她依然可以开一家大的药铺,他就负责上山采药。
不知怎滴,她总觉得,在易景天面前,她就变成了淑女。总也舍不得对他大声说话。
早晨,雾还白白的,她和锦儿在溪水里,洗着刚从山里采回来的野果。
这原汁原味原生态,决无农药残留,环保极了,又非常美味。
都觉得在这么氧气含量高的环境里生活,她超美了,嘿嘿就是这么自恋,这么不要脸。
“锦儿,你把水弄我身上了。”
青青故意找借口,捧了一捧水洒在她头上。
“小姐,是你把水弄我身上,我什么时候把水弄你身上了。”锦儿头上滴着水,哭丧着脸说。
“谁说没有!”青青冲她眨了一下眼,又把水甩到她身上。之后,哈哈的大笑起来。
老子就用水泼你了,怎滴吧。
“小姐,你欺负人。”
锦儿也捧起水泼向她,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如落汤鸡一样。
可欢笑声,一直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们不知道,山外的出口处,站立着几个男人。
为首的男人,情绪显然有些起伏,他闭着眼,陶醉在银铃般的笑声中。
心里紧到不能忍,又酸又涩又痛。
青青她们浑身湿哒哒的,锦儿撅着嘴去准备热水。
青青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刚刚穿好衣服,就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绝不是锦儿的。
那就是易景天的,她没有回身,只是奇怪,他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
“你来了?”微笑转身,在看到面前的人时,她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