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顾及钱赵两家的社会影响力,还是维护自家腰鼓队商誉,罗水姣都不敢把婚礼彻底搞砸,充其量借故拖延些时间来打击新入行的栖风峤伴嫁队声誉,手段应该是“射歌”。
“射歌”是两帮或两派歌手,在伴嫁歌堂上以伴嫁歌为工具斗智,本质上是足以令对手声誉伤筋动骨、又可收放自如的文斗。
周云莉们设想了罗水姣拖延时间的各种借口和理由,也拟定了应对措施,但集结在钱家大院门口的接亲队整装待发时,欧华敏打电话给周云莉告假:“姑姑,对不起!我痛经痛得实在受不了,到医院来了。媒婆你喊欣欣或小露做。”
这一招比拖延时间还快、准、狠!
拖延时间钱赵两家还能责怪罗水姣,因人员安排失误导致婚礼遗憾,责任完全在周云莉。
周云莉直接把欧华敏从电话会议室踢出去,把周欣欣、赵小露、赵良林、雷茂林招到一边紧急部署:“欣欣、小露,你们带十六个歌舞手,赶紧到赵家去。腰鼓队伴大嫁的歌舞手应该都回去补觉了,就剩罗水姣做点娰娘扫尾工作。看样子她既不捣乱、也不帮忙。你们机灵点,想尽一切办法带起节奏,特别要在上轿这个环节尽量搞热闹。”
“怎么了?”赵良林颇感奇怪。
“华敏身体不舒服,来不起了。罗水姣想要我们冷场!”周云莉一脸严峻地说,“我做媒婆,带八个歌舞手做男亲。”
“若罗水姣故意刁难,我们要不要和她翻脸?”赵小露意味深长地笑问。
“莫和她直接冲撞。给你们加多四个人,就是为了人多力量大、在气势上压到她。”周云莉条理清晰地安排道,“重点紧跟我这边的节奏!我这边一通知,你们那边就安排新娘子拜家龛,合唱伴嫁歌催罗水姣。蛮多人一听《香炉头上换炷香》,就晓得是时候拜家龛了,罗水姣不敢硬拖。接下去的节奏,都要把握在自己手上,要罗水姣跟到我们的节奏走。”
周欣欣、赵小露等人的车开往赵家后,周云莉向钱家说明欧华敏因病不能来、由自己做媒婆,宣布接亲仪式按计划进行。
礼炮车鸣响礼炮。
周欣欣領着八位歌舞队员步态优雅地出发,后随举着“囍”、“迎亲”字牌的姑娘,后随“钱”左“赵”右并肩而行的举牌姑娘,后随八音队,新郎骑在由一位马夫牵绳、两位马夫左右护卫马上走在八音队后,后随四位姑娘伴行的四抬花轿,后随四位撒糖姑娘,后随六抬披盖着硬币拼就大“囍”字的抬盒,后随各持扁担的挑夫队,后随两辆环保礼炮车,最后一长溜轿车。
几部摄像机跟随队伍前后拍摄。
接亲队走上主街道。
周云莉小声命令:“开始!”
鼓手擂响大鼓,八音队熟练地敲敲打打。
周云莉熟练地在队伍前夸张地边扭边走。
礼炮车鸣响一轮礼炮。
穿职业装的俊男美女们放声高唱:“讨老婆呀么嗬嘿,讨老婆呀么嗬嘿。钱家今日讨老婆呀,讨老婆呀么嗬嘿。讨老婆呀么嗬嘿,讨老婆呀么嗬嘿。钱家今日讨老婆呀,讨老婆呀么嗬嘿。”
赵良林与雷茂林合奏《娥眉豆结紫花》锁呐曲。
穿职业装的俊男美女放声高唱:“喜鹊鸟崽笑哈哈吔,钱家讨亲到赵家嘞,啰哩啰哩到赵家嘞。吃个喜糖添喜气吔,你有我有财运大嘞,啰哩啰哩财运大嘞。喜鹊鸟崽笑哈哈吔,钱家讨亲到赵家嘞,啰哩啰哩到赵家嘞。吃个喜糖添喜气吔,你有我有财运大嘞,啰哩啰哩财运大嘞。”
八音队演奏《迎亲曲》。
送亲队伍放慢行进速度。
歌舞队拜舞、向观礼市民致意。
四位撒糖姑娘从抬盒上捧出喜糖向观礼市民派发。
周云莉见围观市民都拿到喜糖了,小声命令:“走!”
鼓手擂响大鼓,八音队熟练地敲敲打打。
周云莉熟练地在队伍前夸张地边扭边走。
礼炮车鸣响一轮礼炮。
赵小露来过赵家熟悉环境,安排歌舞手们休息、喝茶后,与周欣欣一起找到偏房,向躺在摇椅上养神的罗水姣致意。
赵家嫁女伴大嫁,捧场的人特别多,罗水姣忙了整整一个通宵,又累又睏:“火笼都准备好了,就等花轿。”
火笼是旧时日用品,带提手的小木桶或小竹篮里固定一个瓦盆,里面装木炭或煤炭,供随身向火取暖。女子出嫁时,火笼装上从娘家灶上引燃的木炭或煤炭,由年幼胞妹或堂妹提着,随花轿送到男方,喻示“薪火相传”。如今早已不烧柴火、木炭、煤炭,但仪式犹存。
“新娘屋子里好一大堆人,她们直接到酒店喝喜酒,还是送花轿一路到男方?”周欣欣笑问道。
“她们爱哪样哪样。”
耳机里收到周云莉“拜家龛”的命令,赵小露瞧一眼周欣欣,请示道:“师傅,时间到了,该拜家龛了。”
“着什么急?等花轿到来、放炮了都不迟。”罗水姣有气没力地答道。
赵小露含笑冲周欣欣点点头,出门而去。
“我以前也痛经,婆婆用艾叶煮土鸡蛋给我吃,吃过几回,好得多了。师傅煮几回,给华敏也试试。土鸡蛋,栖风峤家家都有。”周欣欣谄笑道。
“唔唔。”
“天光了,鸡叫了,赵家门口轿来了。轿来了,轿来了,赵家门口没份了。没份了,没份了,钱家门口落根了,钱家门口落根了。”突然传来歌舞队整齐、响亮的歌唱声。
“师傅,该拜家龛了。”周欣欣提醒道。
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小跑进来催道:“娰娘婆,该拜家龛了。”
“我不晓得么?拜过家龛坐起干等呐?”罗水姣没好气地说道,“花轿到来再拜都不迟。”
周云莉高估了周欣欣和赵小露。
八音队吹吹打打几个循环,赵家院门仍然紧闭未开。
围观市民已经有人窃窃私语、面露嘲讽。
周云莉挥手示意八音队暂停,打开系在腰间的扩音小音箱,开始扭歌:“讨亲呀、讨亲呀、讨亲个讨亲到你家,哒哒吹唢呐。吹吹吔、打打呀、吹吹个打打到你家。红花轿、五花马,真是个凤凰佳偶心。哎嗨哎嗨哟、锣鼓打得响,新郎好端正,越看越好看,哎哎个少见的俊后生,知书达理能干人。吹吹吔、打打呀、吹吹个打打到你家,吹吹个打打讨亲来,吹吹个打打讨亲来。”
赵良林照“吹吹吔、打打呀、吹吹个打打到你家,吹吹个打打讨亲来,吹吹个打打讨亲来”吹锁呐曲。
赵良林锁呐曲结束,周云莉大声喊道:“赵家父母,钱家来讨亲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