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庖厨走。”鸟儿踩着白羽的肩膀,漫不经心地给她指路,“别走大路,会被巡夜的侍卫发现,从那边的小路走。”
“你确定这是人走的路?”
白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厚厚枯枝树叶的蜿蜒小路上,鼻子里灌满了腐植混杂其他植物的古怪气味,好几次都险些被熏撅过去。
“我又不是人。”鸟儿幸灾乐祸,“我让你等着人来救,你非得自讨苦吃,赖谁?”
“赖我。”
白羽捏着鼻子不说话了,闷头往前走,感觉口腔里都闻到血腥味了,才看到三间联排同样椭圆如同鸟巢,用茅草堆砌着尖顶的低矮房子。
“在这样的房子里做饭,真的不怕失火么?”
白羽吐槽了一句,而后仗着身形小,更兼此时没什么光亮,偷偷地溜进了里面,熟练地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藏了进去。
“你现在趁着阴影藏在这里,等天亮还不是会被发现?”
“到不了。”
白羽等到呼吸平静之后,就像一只大耗子似的四周侦查地形,好在这庖厨的位置相对来说比较隐秘。
尤其是为了砍柴方便,这里几乎是选了一个被树林环绕起来,相对来说比较封闭的地形。
一个隐秘的念头蓦然升起,她或许知道该怎么自救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想验证个答案。”
……
“疯了吧,你找我要什么答案?!”
与此同时,凶犁土丘的后山厅堂,二当家应龙拧眉看着碎在地上的酒杯。
又瞧了瞧突然冒出来,团团将他包围起来的剽悍侍卫,下意识地护住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子。
“你还不承认,伯长你来说。”
大当家吴开恶狠狠地一拍桌子,须发怒张,手里盘着两颗黑球几乎要冒出火星子,彼此撞击摩擦的声音极为粗粝刺耳。
“是。”
站在吴开身边的少年吴伯长,双眼从应龙身边的女子身上转过,笑嘻嘻地用着难听的公鸭嗓开口。
“父亲丢失的机密,就在你那个患了癫病的小厨娘身上,若不是你授意,怎么可能会落在她身上?”
“你怀疑我是内应?”应龙不可置信,略显苍白的双颊都浮上了红晕,“阿夔一个照面就被对方给卸了,我也险些折在那人手里,至今伤还没好,你怀疑我?!”
“砰!”
吴开愤怒地把手里的黑球磕在桌上,蓦地站起身,用了更大的声音吼回去。
“不然呢?七天了!对方对我们了如指掌,至今没能下山一步!”
“你告诉我,这山上除了你,还能有谁做到这个地步!”
“你!”
“呵,好,应龙,你怀疑我!”
吴开气笑了,双眼中透出锋锐的冷芒,他倒要看看,应龙怎么栽赃给他。
应龙冷笑:“你的住所是山上把守最严密,我没受伤之前,想要进去都会引起动静,何况是我现在受了伤?!”
沉默,厅堂里面瞬间沉寂下去,大当家和二当家说的都很有道理,听起来并不像是他们中谁动的手。
“那个,我说一句?”
被应龙护在身后的女子,突然出声打破了厅堂里的沉寂,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略有些局促地拨了拨垂在肩侧的束结梢尾,露出如画般的眉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细长青铜削笔。
她是在三当家夔兽折损之后,临时被大当家提拔上来的书记员,目前管理后勤相关,她有个比较特别的名字,叫妘珥路。
吴开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说!”
妘珥路深吸一口气:“那个小厨娘患了癫病,若是用她作证,谁也摆脱不了嫌疑。
二当家也可能是被嫁祸,毕竟大当家也说了,山上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盗走机密的,也只能是二当家。
但是我们谁都没有看到过现场,事实如何全凭吴掌事一张嘴……”
吴伯长笑容灿烂,舔了舔后槽牙:“你怀疑我?”
他乃是大当家的儿子吴伯长,掌管山上刑罚诸事,最擅长拷问情报等机密事宜,被山上的人暗地里称为鲛鱼。
鲛鱼是东海里体型最大,最凶猛的食人鱼,渔民出海打鱼遇到它就会尸骨无存,他们借此表达对他的畏惧。
“您误会了。”妘珥路笑容得体,“我的意思是说,不如我们把那孩子带回来,癫病只是记忆混乱,我们不妨……问问她。”
“可……”
“咻——”
吴开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突兀的尖锐哨声打断,瞬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外面看门的侍卫进来禀告:“当家,有一道五色长虹,往后山落过来了。”
“什么?”
大当家吴开的面色陡然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应龙,还不等他说出什么,便听到了接二连三的雷鸣声炸响。
“是巫觋!是帝都的人,他们请了雷神下降!应龙!”
“我去看看。”
应龙才出洞口,就看到了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
山林中仿佛升起了第二个太阳,狂暴的气流迅速席卷方圆数米内可见的一切东西。
嘭,嘭——
那染红了天际的火球再度爆发开来,宛如鳞片一样跳动着的光华斑点四散喷射,映衬着半空中那朵漂亮的蘑菇云。
绚丽的火雨尾焰,就像是点缀夜空的灼灼星辰被迫降落。
“这就是你等的答案?”
鸟儿哀鸣一声,在冲击波席卷而来之时,灿金的双翼迅速展开,将白羽圈在双翼之内,抵挡住了此后连绵不绝的余波。
“幸好你不是正式的厨娘。”
它撤开翅膀后还心有余悸,看着那映红天际的山火,宛若末世降临,下意识就想要远离。
白羽被震得七荤八素,缓了好半天才能言语:“我怎么知道这威力居然这么大,那可是蘑菇云……嘶,我身上的伤口好痒!”
“忍着,趁你没犯癫,我们赶紧走。”鸟儿没好气地吼她,“就你会推衍天机是吧,要不是阴差阳错赶上计划提前……”
“不是阴差阳错,赶紧指路。”
白羽神色平静地制止了鸟儿的絮叨,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脚步发飘地沿着它指的路往山下走。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这一线生机,是原身留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