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鬼门开,这句俗语阁下应是知晓。”见黎祝点头,丘子仁继续说道。
“而那天地间所谓的阴阳通路,便是自那地府开辟后,与阳间相连的几条较大的通路,直到那鬼节当天才会大开其门。”
“所以,这通路又被称为鬼门。”
“而鬼门,自然不是人能走的。”
“或者说,身上尚存几分阳气的,自然是踏不上这条路。”
黎祝见那丘子仁解释半天,看起来对那阴阳通路甚是熟悉,自然明白对方想法。
“那老人家,莫非你有办法?”
丘子仁捻须应是:“那是自然,老道有一卷洞玄灵宝玉篆,若是阁下能习得此经,化阳为阴,区区鬼门关自是挡不住阁下。”
话音未落,黎祝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玉篆,毫不犹豫递给了黎祝。
那玉篆上刻着蝇头小篆,上书:‘洞玄灵宝玉箓简文三元威仪自然真经’。
“但求阁下能带老道走上一遭,也好全师徒情谊。”
见黎祝接过玉篆,丘子仁长拜不起。
言语间,却是苍凉疲敝之意。
这玉篆当是老道师门重宝,黎祝刚一接触,自身灵台便是一阵清明。要知道,自从黎祝开启血脉后,自身饱受血脉中戾气袭扰,也就是黎祝本身意志坚定,心中又有割舍不断的执念,才不至于被戾气侵染。
可若是自身血脉再雄厚一点,黎祝也说不定自己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为什么黎祝开启巫身后,便不再将潜能点用于血脉提升的原因。
“我却是个修巫的,这道家真经属实学不会。”黎祝遗憾摇头,“也不瞒老人家,这道经我学不来,可玉篆本身对我有大用。”
“那阁下拿走便是。”丘子仁不等黎祝反应,当即定下,“至于那鬼门,老道替阁下遮掩阳气,也不是什么难事。”
仓促间,二人便定下此事。
之后相互通了姓名,交了些底,黎祝也从丘子仁口中得知不少大楚修行界辛秘。
人族道家,自是以龙虎山为尊,不过道士们出世则隐,入世则进那巡境司谋求庇护一方,倒也没多少人沾染上世俗红尘。
大抵是那仗剑红尘,不求富贵的谪仙一道。
其余修行中人,以佛门最为显赫,纳地,求布施,塑金身,不过占据一方,也倒算得上是庇佑一方水土。
剩下的九流,各有各的门路,各有各的本事,其中种种神异,丘子仁也说不清楚。
而他的徒弟,袁秋,便是下山投那巡境司去,结果被白家构陷,沦为伥鬼,最后魂飞魄散。
黎祝也将他所知关于丘子仁徒弟的事情告诉了他。
丘子仁沉默片刻,言语稍加哽咽:“我那弟子,可负本心?”
黎祝想了想,摇头。
“那便好,剩下的,老道替他们去做便是。”丘子仁笑中带泪,也不管自己身上伤势,起身对黎祝抱拳。
“老道先去为阁下探一探前路可好?”
丘子仁也是有些等不及了,或者说,他的内心已经被那心中悔恨填满。
黎祝却是看出了他心中死意,劝阻道:“老人家不妨养一养身子,不出几日你我一同前去。”
即使是素不相识之人,在这件事上黎祝也会拦上一拦,更何况丘子仁教出来的两个弟子又是同自己有着几份瓜葛,甚至黎祝心中对那袁秋有些钦佩之意。
他怎么肯看着丘子仁这副病躯独自前往那兰若寺。
丘子仁挣扎一番,却是被黎祝单手压得动弹不得。
只好老老实实躺下。
黎祝见状,也就出门去了。
只留下丘子仁一人静静看着窗前的光线。
日光一缕缕射入屋内,往昔记忆也不停翻复。
丘子仁闭上眼,仿佛看到了那对兄妹。
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对他而言,莫过于亲生儿女……
人越是老迈,就越是怀缅起了过往。
其实他这一生,躲躲藏藏,最后在一小山的破道观中烧香修道,也到头来令他的时候应该不是那成了道基,结出铅花之时。
而是亲眼看着那两個小孩子一点点长大,亲手为他们缝补衣物的时候。
丘子仁怅然若失。
正在此刻,却是胸中五气震动,心神如铅汞入水,气神相交,静室生光。
当黎祝拿来新熬制的巫药时,却嗅到丘子仁所在房间隐隐约约传出香气。
只见老道凌空盘膝而坐,窗户中射进来的阳光在老道周遭扭曲起来。
黎祝没有发出动静,怕惊扰了这一副顿悟之象的丘子仁。
许久,老道原本白发从根部开始有了变黑的迹象,丘子仁睁开双眼。
黎祝只觉得屋子中刹那光明。
那花香却是更加浓郁了。
丘子仁对黎祝恭敬拱手,随后望着自己手上原本刺眼的老人斑缓缓消失。
“原来,这才是道……”
怅然许久,老道轻声叹气。
黎祝打量了丘子仁一番,将手中巫药递给了他。
“恭喜。”
丘子仁接过巫药,也不问何等功效,直接一口饮下。
端是一副借酒浇愁的模样。
即使成了那炼气化神的高人,他心中也是几多块垒。
纵使黎祝递给他的只是清水,估计他也会当那是酒水,一饮而尽。
这就是俗话说的人自醉。
“咳咳。”却不想巫药下肚,丘子仁胸中一顿翻滚,一股清凉却又带着腥臊之感从腹中涌上喉咙,呛得他连连咳嗽。
丘子仁连忙稳住,可没想到腹中停了稍许,又是一阵翻滚之意。
“哇。”一股逆血从丘子仁口中窜出。
黎祝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唤出燧火,还没等丘子仁口中吐出的污血落地,就被燧火烧的干干净净。
“阁下这巫药,倒是……”吐出污血后,丘子仁感到四肢百骸一阵熨帖,先前凝出银花也没彻底修复的伤势竟被这巫药治疗的几近无碍。
他也想夸赞黎祝手段高明,可奈何口中味道却仍是挥之不去,嘴唇翕动,最后也只能憋出这样的词来:“口味独特。”
黎祝也不着恼,他也知道自己这次炼制的巫药味道不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