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聆泉，焰尊国黑水城，乃至整个东南行省首屈一指的天才，现在正站在在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的黑水城灵石广场上等着接受契灵仪式。
你问我有多天才？
挤满黑水城的如同家禽般聒噪的人海几乎都是为我而来，他们想开开眼...或者是干些什么坏事...
他们中的不少都恨我恨得牙痒痒，我知道他们在盘算什么，因为家族的生意已经被这些混蛋搅和的近乎停转了。
甚至这些亡命徒个个都恨不得现在就冲破黑水城灵宫旗下的灵修们用身体构筑的安全线，拿起手里的大刀、斧子还是什么玩意儿一块朝我脑袋上抡，然后抓着一块不知道谁的碎肉找给他们发布悬赏任务的主子领赏钱。
毕竟那些构筑安全线的所谓灵修多是一些灵修的灵徒，他们连自己的灵核都没有，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依附于正式灵修才得以获得踏入灵力世界的入场券。
就算其中有几个出类拔萃的灵徒，也对真正的狠角色威慑力有限。
不过，虽然在本天骄看来，这些灵徒多少有些可怜，但在普通人眼中，他们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灵修集团中的一员。
普通人能成为普通灵修的灵徒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的命很值钱，价值高到能让一户普通人家一跃成为富甲一方的富翁。
但那些亡命徒不敢来拿，尽管那是一笔数量相当诱人的赏钱。
因为现在我身边立着的是我的2级灵修叔叔——奥尔加，“黑水城治安官也不过2级”；
因为我的父亲是是黑水城号称最富有的商业家族“费舍尔”家族的家主——“就算家族的生意就这么永远停下去，费舍尔家的钱也够一家人挥霍几辈子”；
更因为我早在三年前的“降灵仪式”上就被认定为具有获得“王级灵种”的潜力，并因此参加了神息之地火山群的“雷火试炼”——有机会将身体淬炼的更为完美的少年天才选拔试炼，我就是因为在那儿把那些所谓世家豪族的天才杀的七零八落才招来了这些烦人的癞蛤蟆。
一旦我拿到我的“王级灵种”，我将有机会获得屹立于焰尊国灵力之巅的“王之议会”的席位，成为只为中央灵宫三大祭司效劳的九大灵王之一。
虽然我对什么为祭司效劳并不感冒。但我相信我会很享受那种视万物如刍狗的快感。届时，我将向这个黑暗的世界完整地展示被我埋在心底十八年的那个沉沦于漆黑阴影的——真我。
就更不用说眼前这些输不起的跳梁小丑了。
那时候，世人会在向我跪拜、向我摇尾乞怜中接受我的恩典，成为灵修的一份子，或成为游荡在索西纳斯海的亡灵。
“海儿，泉儿，不出意外，今日将是你们走上灵修之路的起点。”
听得老爹发话，聆泉赶紧收敛了自己心里那些痛快无比的血腥画面，迅速换上乖巧无害的笑脸，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甚至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老爹。
“是的老爹，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费舍尔家的家训泉儿一刻也不敢忘。”
“呵呵呵...你这小家伙，倒是自小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老费舍尔昂首眯着眼同远处在治安官和一众城防军跟随下刚刚立上城墙的黑水城督管——恩泽子爵颔首致意后转过身来，扫视一圈，却见少了个人。
“怎么不见谕海，你哥呢？”
聆泉恭敬的微微弯腰立在人称“老费舍尔”的金池·费舍尔的跟前。在自己的老爹面前，他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
或者说，他害怕的只有伤害到自己的家人，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所以他在家人跟前总显得有些拘束。
金池的头发背在头顶，虽然油光发亮但已经难掩灰白，深邃锐利的双眼中也可见一丝被极力掩盖的疲惫；看上去还算结实挺拔的身板穿着考究的深红色长袍，显得既尊贵又沉稳；手上还戴着一枚象征费舍尔家主地位的海蓝宝石戒指
——费舍尔家是在大海边发迹的贩鱼家族，无论是观赏鱼还是食用鱼，费舍尔家的货都是顶级。
据聆泉所知，家族鼎盛时期的产品是皇室御品，现在时过境迁，多少有些“破落”。
虽然金池看上去颇有些气度不凡，但也能看出来聆泉给家里惹得麻烦事让他吃了点苦头，眉宇间可见一丝阴霾。
“刚刚珀兰特小姐有事喊大哥。大哥说很快就回来，决不会耽误契灵仪式。”聆泉恭敬地说。
“嗯？莉莉丝·珀兰特来了？她来做什么？”金池抬眼看了聆泉身后的奥尔加一眼。
“她说想看看咱们今年的鱼有没有准备推出新品种...另外，她还说，自上次同谕海少爷一别后，十分想念他，这次就擅作主张来黑水城为谕海少爷祈灵。与之同行的还有珀兰特家族的白虹。”
“老奥，人家不远千里从碎云城跑到黑水城，怎么不把珀兰特家族的掌上明珠请到咱家里，备好酒席好好招待招待呢？”
“嘿嘿...”奥尔加挠了挠头，“珀兰特小姐说见了您紧张。还说咱们就当她没来过就行。”
“罢了罢了，这妮子，脑子比他爹好使，潜力更是不可限量。只要不乱来，随她去吧。若是海儿能结交珀兰特家族，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务必不能出什么岔子。”
“有蛇牙跟着，没事的。”
听到“蛇牙”，金池挑着的眉毛才落了下来。
“很好，但不够，把护卫队全撒出去，务必确保莉莉丝此行无事。”
“有深不可测的白虹在，咱们的兄弟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吧？况且现在城里人多眼杂，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家呢。”
“两码事。护卫队是咱们的态度。至于那些人，契灵仪式不出结果是不会有什么动作的。况且家里还有‘洁白圣殿’那些家伙在，叫他们来可不是白吃白喝的。”
金池又朝奥尔加挑了挑眉。奥尔加这才反应过来，“我即刻通知！”
今日的黑水城，人声鼎沸。其中最多的杂音莫过于关于聆泉的八卦，这些八卦中除了聆泉三年前的王级灵种潜力外，就是他在雷火试炼中杀出的“杀神”的称号。
“啧，就这小白脸儿，还杀神呢，我看他杀鸡都费劲。”
“杀神有屁用，还不是没拿到雷火淬体的名额，还给家里找那么多麻烦，我是他我都得羞愧自尽了！”
“这聆泉少爷这么帅，就算不是王级灵种，我也愿意嫁给他啊！”
“你是图费舍尔家的钱吧！”
“这么多道上的跑黑水城来，如果这次这聆泉放了个闷屁，恐怕费舍尔家不死也得掉层皮。”
“嘘...别乱说话，费舍尔家怎么说也是这黑水城的地头蛇，咱过过眼瘾，看看就行了。”
到这的人都想看看，这个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在三年前降灵仪式中一炮而红而后又被传成杀神的费舍尔家二少爷究竟是否名副其实。
若有聆泉获得的灵种和“王级”相比有丝毫的水分，或是费舍尔家显现任何疲态，那些如同饿狼的围观者将一拥而上，把富得流油又无自身核心武力支撑的费舍尔家分食殆尽。
毕竟，费舍尔家只是偏居黑水城的小小商业家族，却得罪了盘踞在这焰尊国顶端的真正豪族。
释放天性是要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弱者。
/把他们全都宰了，就像在火山里做的一样，世界就清净了...不，先闭嘴，还没轮到你说话...呵呵，你怕了吗...闭嘴/
心底的声音让聆泉倍感紧张，那是一直被他藏起来的另一个“他”。
“他”暴戾、冷血、残忍，让聆泉感到害怕...和一丝兴奋。
“他”偶尔也会被聆泉放出来透透气，或者在这具躯壳需要的时候自己主导聆泉的身体。
在吵闹的人群中，金池抬手拍了拍聆泉的肩膀，“别有压力，有家族在，有老爹在。”
“父亲放心。”
聆泉嘴上说着让父亲放心，心里却如同刀割，自他从神息之地回来，无时不在自责。
后悔吗？不，他只是心底憋了一股劲，想让契灵的结果堵住这些聒噪的蛤蟆的嘴。
“那个...记一下。”金池用眉毛指了指看台上的人群里刚刚让聆泉自尽的那个体型有些胖的年轻人。
奥尔加点头，“是威尔逊家的小子，威尔逊三世。”
“威尔逊家，就这么着急捅刀子么？”
就在金池为威尔逊家的愚蠢感叹之时，看台上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谕海？！敢动我？！你找死！！给我上！”
金池双眼微眯，顺着声音望去，骚动的源头正是威尔逊三世。
只见混乱的人群中一体型健硕高大的青年正在人群中追着身材圆胖猥琐的青年猛打猛踹。
身材圆胖猥琐的威尔逊三世不住的在谕海的穷追猛打下发出哀嚎，要不是这会儿灵石广场人多，威尔逊三世早就被谕海踹翻到地上圈儿踢了。
场外维持秩序的灵修们也开始朝着骚动处靠近。
“海儿？真是胡闹！蛇牙你小子跟那护卫较什么劲！奥尔加，去！别让海儿吃了亏！”
金池看着自己如同战神般在人群中横推护卫猛打威尔逊三世的儿子满眼担忧，担忧时还不忘把聆泉揽到身边，“看，你哥给你出气呢。跟老爹护着你哥去。”
说着，金池全然不顾形象，大叫着朝骚乱处走去，“谁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家儿子啊！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法律啊！”
金池大摇大摆带着聆泉从广场内穿过灵修们组成的安全线走上看台，围观的人纷纷自发给这位大名鼎鼎的老东西让出一条路。
走上看台的金池同奥尔加交换眼神后，把聆泉交给奥尔加，大摇大摆朝已经被威尔逊家护卫压制的谕海走去。
途中，一个个费舍尔家的护卫从人群中现身，纷纷加入谕海的小战圈让谕海得以脱身，再度痛殴那嘴上没把门的威尔逊三世。
在费舍尔家的人悄然在闹腾的人群中行动时，灵石广场外围响起的整齐的踏步声逐渐穿透议论声、叫好声、打骂声朝着灵石广场靠近。
“哟嗬。打了小子来了老子。”
这动静是威尔逊家的佣兵团，虽然金池看不上威尔逊家，但对他们家族的佣兵们还是颇为认可的。
听见这动静，本来撸袖子想加入战局的金池眼珠子一骨碌，朝不远处正猛踹威尔逊三世的谕海咳嗽几声，使了个眼色。
谕海心领神会，卖红着眼反击的威尔逊三世和他贴身护卫一个空子，吃了一脚后倒飞出去，撞在看台边缘后倒在地上开始“痛苦的呻吟”。
眼看谕海进入状态，金池运足了中气大喝一声，“大胆！哪里的人！竟敢当着老夫的面揍老夫的孩子！”随后三五步跑上前去扶起谕海。
“没事吧？”
谕海刚刚摔得那下子着实让金池心底一紧，生怕谕海演脱了真受点什么伤。
可上一刻还痛苦呻吟的谕海支棱起脑袋，朝着自己的老爹就是一个wink，让金池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嘿呦！”金池看了看气得满脸通红，眼里噙着泪花的威尔逊三世，又是一番揶揄：
“这这这这...二少爷，怎么是你？这是何故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我家海儿啊？要真打起来，我们这些本分商人家族的子弟可不是你这种军旅家族子弟的对手。要是海儿做错了什么，我让他给你道歉，你可不能真上手打他呀！”
“你你你...”
威尔逊三世在护卫的搀扶下捂着肚子站起来，盯着眼前这如同白莲花一般的一老一少气的眼里满是血丝，五官扭作一团，嘴上却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谕海怎么今日竟敢对他动手，而且还身手如此勇猛，连他的护卫们都拦不住。
连这平时活得比王八还圆滑，在自己父亲面前恭恭敬敬的老费舍尔竟也敢如此对他。
毕竟费舍尔家的商业拓展是极度仰赖自己家提供的佣兵保护的。
尽管自己的家族也因费舍尔家在商业上的成就才取得了如此地位，但他就是觉得，威尔逊家本来就应高费舍尔家一等。
“分明是你费舍尔家动手在先。”
围观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哦？”奥尔加的脸变得有些阴冷，自赶到的费舍尔家护卫形成的小保护圈中护着聆泉走到人群中。
“阁下为何不说清楚，他又是为何要动手呢？相信街坊们都知道，我家二少爷确实在雷火试炼做得有些过，可那并不违反帝国律法。而且，家主也把二少爷绑在黑水灵宫塔尖七昼夜以示惩罚，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还对二少爷耿耿于怀。”
奥尔加环顾四周，人群陷入沉默。
“哎，老奥。”金池故作样子的戳了戳奥尔加，“诸位，和气才能生财。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费舍尔家和威尔逊家也是多年的朋友了，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希望黑水城的孩子们都能在契灵仪式上得到母神的垂怜。”
“金池叔叔，您这是已然把自己放在这黑水城的头把交椅上了啊，就算聆泉弟弟出类拔萃，这样对我威尔逊家的人，是否有点太忘恩负义了啊。”
一挺拔俊秀男子在几个护卫的簇拥下从人群中走出。
“大哥！”怒火攻心又哑口无言的威尔逊三世见了这人好似枯木逢春般再次活了过来。
“忘恩负义？”金池听到这几个字，心底又把威尔逊家上下骂了个遍，威尔逊佣兵的价格几乎占到了家族毛利的四成，远超市场价，要不是当年势弱，惹上这么个厚颜无耻，擅长道德绑架的臭狗屎，家族早就收复祖地了！
“沙柏，这样和长辈说话？老威尔逊似乎没教会他的两个儿子什么叫规矩？”奥尔加上前一步。
“1级灵修，而且还是灵徒，就敢这么拽？”负责护卫谕海的蛇牙用只有自己才能听清的音量默默吐槽。
“我好怕啊。”那名叫沙柏的俊秀男子拍了拍威尔逊三世身上的土，而后颇有威胁意味的走到金池跟前。
“记住，费舍尔家能有今天，全靠威尔逊。没有我们，你们就是一群臭卖鱼的！”
话音未落，沙柏·威尔逊就感觉喉咙一紧，随后眼中的世界迅速倒退，等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一股扼住自己喉咙的巨力砸到了看台的护栏。
定睛一看，眼前的是面目狰狞，双眼充血，满脸癫狂的聆泉。
“泉儿！”
金池·费舍尔也被聆泉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但聆泉对金池等人的呼喊充耳不闻。把嘴唇抵近沙柏的耳朵，有些癫狂地轻声问道：
“不喜欢鱼么？”
沙柏只感觉咽喉处，一股巨力正要将自己窒息，与窒息感一同到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鱼腥味。
“踏踏踏踏...”整齐的踏步声变得无比真切，显然已经进入灵石广场了。
“费舍尔家...这是在立威？未免太着急了吧？”
两列身着精钢铠甲，腰佩利刃的佣兵于灵石广场入口两侧站好两列队列，随后一位苍老又壮硕、满头银发的老者从中缓缓走出。
老者身后，还有一名浑身藏在黑罩袍下的神秘人。
“岩心！？”
“金池，你敢动我儿子？！”
那佣兵仪仗中走出的老者名为岩心·威尔逊，乃是威尔逊的家主。麾下家族佣兵在黑水城一带颇有名气，放眼焰尊国东南行省也小有战斗力，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见这人亲自到场，金池和谕海快步跑向聆泉身边。
虽说金池这次因商路被断，生意停转搞得有心解除同威尔逊的合作、改变费舍尔家原本的行事作风，却没想这么早、在这种时候和他们开战。
“泉儿，差不多行了！”
金池的声音略显颤抖，因为他看到身为1级灵修的沙柏在聆泉的手里无力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丝毫空气，翻着白眼看不见瞳孔，皮肤发紫，嘴唇泛白，几乎要窒息而死了。
“太嚣张了，费舍尔家的老二竟然要在如此圣地杀人不成？”
“这就是费舍尔家的真实面目吗，还未得势就试图践踏律法，果真是虚伪、狂妄至极！”
“还未成为灵修便如此暴戾，若成为灵修那还了得！？”
“这种人违反了‘灵诫’！该判死刑！”
眼看众怒将至，金池也再难淡定。
“泉儿，放手！”金池说。
“听到老爹的话没有，泉儿！快回来！松手！”谕海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他们说的没错，这种人违反了‘灵诫’，判死刑。他之后，是他们。”
回应金池和谕海的，是聆泉冰冷的死亡判决。
“现在不是时候！”
“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不是吗，老爹。他们一定要我死。”
金池一愣，“你到底是泉儿，还是谁？”
聆泉转过头，看向灵石广场中央伫立的那尊巨石，嗜血的眼睛变得空洞，“我就是我，聆泉·费舍尔啊，老爹，哥哥，你们不要我了吗？”
随着“聆泉”语调降低，一滴血泪自他眼角渗出，同时，一股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悲凉感在看台弥散开来。
/杀了他，然后走吧，我们一块儿，想杀谁就杀谁，想干什么都行...不，我要我的家人...只有我是你的家人，你，是孤儿/
聆泉的表情变得挣扎，呼吸变得粗重。
/你或许是，但现在，把身体还给我...当然，我们是一伙的/
终于，那只死死掐紧沙柏咽喉的手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