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梯里出来，张清一路小跑穿过横跨江面的大桥，对面河岸下有个沿江公园，空气比较清新，他经常来这里运动。
公园里老头老太太不少，打太极的，闲庭信步的，坐在长椅上聊天的，张清一如既往默不作声，从这些老人身边慢跑绕过去，他保持稳定的呼吸频率，有氧运动让他精神饱满，浑身轻松。
江面平静，没有风浪，公园里鸟语花香，石砖地面镶嵌鹅卵石，相当膈脚。
“张小子，又在跑步啊？”，有人和张清打招呼，是李大爷，他今年七十多岁，儿女都在外地工作，老伴去世早，喜欢一个人在公园散步。
张清停下脚步，气息平稳，他看向李大爷，笑着说，“大爷，年轻时候不运动，等老了一身病想动也动不了么”。
李大爷眉毛胡子稀稀疏疏，脸上老年斑不少，双手背在后面，朝张清这边走，脸上笑眯眯的，“那可不，你看我年纪都这么大了，一没病二没灾，全靠我每天没事走两步”，说完哈哈大笑。
张清也跟着笑了几声，此时凉风袭来，九月份的天气多了不少冷意，他咳嗽几下，“不聊了大爷，今天天冷了，跑完我得回家加衣服去”。李大爷摆手，有些感叹，“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熬夜不睡觉，跑两步有啥用啊，要多珍惜身体……”
张清走远，心情轻松不少，相比梦里不着边际，现实更让他宁静。
回到家中已经十点半，母亲何淑云还没回来，张清打开手机，消息提示红点，点开，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他去处理，匆匆收拾，又快速出门。
傍晚，张清从公司赶回家，打开门，桌子上饭菜冒着热气，坐下匆匆吃了几口。
旁边卧室门打开，是何淑云听到客厅里的动作，她看向张清，“早点休息…”
“好”，张清回应，他抬头，看见母亲脸上担忧，又笑着说，“我有分寸，身体是第一位。”
砰，
卧室门关上，“争取让我早点抱上孙子，趁我现在还能带……”
耳边回荡母亲在卧室传来的碎语，张清顿了一下，放下碗筷，用力揉搓眉心，他感觉压力有些大。
时间匆匆，白驹过隙。
努力工作十年后，张清和一个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姑娘结婚了，这年他三十二岁。
一年后，母亲何淑云如愿抱上了小孙女，小东西长得乖巧可人，她笑的合不拢嘴……
又过去半年，因能力过硬，公司决定提拔张清为潜力部门主管，让他带领新队伍，与公司一起做大做强。
张清不负众望，经过团队三年奋斗，一切回归正轨，由于业绩突出，公司决定提拔他进入高层……
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和谐美满，这年张清五十岁，正是知天命之年。
同时女儿成绩优异，考入北海大学，张清十分高兴，宴请亲朋好友，大操大办，几杯白酒入肚，他有些发福的身体不堪受重，醉得不省人事……
光阴似箭，二十年飞越。
腊月三十，家家张灯结彩，夜空烟花璀璨，一片喜气洋洋，大厅内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年夜饭，有说有笑，女儿一家今年来这过年，带上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外孙，张清眉毛胡须稀稀疏疏，一边抿酒，一边给孩子们发红包，听到外孙童言无忌，哈哈大笑。
年夜饭结束，女儿女婿收拾碗筷，妻子起身去厨房煮甜粥，两个小外孙坐在沙发上依偎张清左右，母亲老态龙钟，头发花白，牙快掉光了，眯着浑浊的眼睛，磕着瓜子笑呵呵看着这家人，电视中晚会节目进行到精彩出，两个小外孙又蹦又跳，空气中充满幸福的味道。
“我该走了”，张清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两个小外孙看向他，“外公外公，你要去睡觉了吗？”
女儿女婿停下收拾的动作。
“爸您困了就去睡，我和小张年轻着呢，今晚就不睡了，好好跨个年！”，女婿说着就要扶张清进屋。
“爸，瞎说什么胡话，你身体好着呢”，女儿莫名。
“走哪？你要走哪？这里是你家，你还能去哪？”，母亲何淑云也不嗑瓜子了，敲着拐杖，浑浊的眼中像是看到了什么，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抓着张清衣袖。
张清也不答话，两眼无神看着前方，眼皮慢慢闭上，电视中晚会播放起小品，“一只蝴蝶，两只蝴蝶……变成蝴蝶飞走了……”，“哈哈哈哈哈”台下一片欢笑。
妻子从厨房出来，笑吟吟，“马上就能喝甜粥了啊，我的两个小孙贼！”
忽然一阵风吹来，
“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外公变成大鹅子飞走啦！”，两个小外孙一脸新奇指着张清的位置，一只灰蛾扑腾翅膀往头顶吊灯飞去。
“爸？！”，女婿大惊，还保持要搀扶的动作。
女儿怔住，呆呆的看着蛾子往上飞去。
“走哪？你要走哪？你不管你妈了？！”，母亲何淑云拽着衣袖的手猛然一空，丢下拐杖，两只手要去抓灰蛾，却跌倒沙发上。
妻子一边赶忙去扶，一边大喊，“老张！老张！”，一阵手忙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