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看到这头颅的一瞬间，李鹤归就明白了这是一只妖怪。
顶着个狗脑袋，无疑是一只犬妖。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连忙卧倒在杂草丛中，眼睛紧紧盯着那只犬妖。
现在的处境对他而言非常不妙，虽然这妖怪搜寻的方向与他所在的方向有些偏差，但只要他走出树林，将目光放在这开阔的草坪上，那自己将藏无可藏，根本无所遁形。
“我跑了这么远，他是怎么追上来的？”李鹤归心中惊骇，在他心中妖怪的恐怖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看着犬妖不断朝树林外走去，李鹤归眉宇间染上一丝急迫。
“该死，这往哪躲？”
焦虑间，他的视线扫过身侧的河流。
一个想法瞬间成型。
李鹤归没有犹豫，当即蹑手蹑脚地爬回至河岸边，而后双手撑住河岸，深吸一口气，将身子缓缓沉入水中。
李鹤归庆幸这条小河不算太深，只片刻的功夫，他便潜入河中，同时身子朝对岸游去，而后紧紧贴住对面的堤岸抬头向上方望去。
他的头离水面仅有两尺的距离。
河岸边生长着茂密的苜蓿与水菖蒲低垂在河面上，给他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掩护。
在他潜水的同时，另一边，犬妖也未放弃对李鹤归的搜寻。
犬妖是凭借其发达的嗅觉一路追踪过来的，可追到这片灯架树林，他那引以为傲的鼻子便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时值四月，正是灯架树开花的时节，这种花的味道刺鼻又难闻，极大程度上掩盖了李鹤归的气味。
这片林子，不仅令犬妖丢失了李鹤归的踪迹，更是让嗅觉灵敏的他难受到了极点。
在这里待的每一秒都令他产生一种在粪坑中行走的错觉。
他有心想要回去，可毕竟一路追到了现在，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调头，实在不甘心。
权衡片刻后，他心一狠，继续向前方走去。
不大一会儿，他走出树林，来到李鹤归所藏身的河流边上。
犬妖松开了一直捂着鼻子的前爪，使劲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随后目光微动。
“闻道那人的味道了，他绝对来过这里。”
抬眼望了一眼河流对岸一片平坦的草原，他皱起了眉头。
草原上生长着大片低矮葱郁的丛生禾草，一切景象一览无余，决计是藏不了人的，可眼前分明除了这些杂草就再无他物
“难不成自己来晚了，那人已经跑远了？”
犬妖忍不住在心里怀疑。
顺着河流走了一小段路，这犬妖突然毫无预兆地冲着空气大声喝道：“呔！”
这声厉喝来得猝不及防，声震于野。
但这一声落下，周遭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突然有什么人受惊蹦出，除了河面上微微泛起一层涟漪外便再无其他异动。
“啧。”犬妖有些遗憾地微微摆了一下头，随后抱怨，“看来这一趟真是白跑了，罢了，狗爷我打道回府便是。”
言罢，漫不经心地朝河面上扫了一眼，随后向来时那片树林走去。
而此时潜在水底的李鹤归心中正一阵后怕，后背浸出了一层冷汗。
先前犬妖喝他一声是真惊到他了，他本身神经就紧绷着，那一声令他全身颤了一下，连带着河面上的水轻晃了一分。
不过万幸的是这犬妖并未发现，而听他方才所言，令李鹤归心中暗喜——显然这犬妖已是放弃搜寻了。
但出于谨慎，他仍未立即探出水面，而是在水里又憋了近一分钟——从躲进水中到现在，他已经憋了九分钟左右了，这已接近一个正常人的极限。
这一分钟后，李鹤归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加之没再听到犬妖的动静，他心里较着那犬妖应该已经走远了，于是想要呼吸的本能立即促使着他向河面上游去。
“哗啦~”
李鹤归的头窜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呼吸到久违的空气，令他从这辈子再也不想感受的窒息感中解脱出来。
大脑的昏厥也得到缓解，舒缓下来的他沉没在劫后余生的快感中。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的还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
蓦地，脑中忽闪过一道电光。
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遗漏了一个关键点。
“不对，既然那犬妖走了，为何自己的金手指没有提示自己完整感受了一次妖气？？”
“除非……”
他的心里产生一个猜测，这一猜测令他思维凝固。
他像一个木偶一样，僵直直身躯一点一点转过头去。
就见得一张布满黑色绒毛的狗脸睁着眼皮下垂的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相距仅咫尺。
分外惊悚。
时有狂风拂过，河流之水起了层波澜，漫漶至李鹤归的胸口，明明是炎炎夏日，这河水却将一袭寒意浸入他的骨髓。
青草岸边，犬妖戏谑，青年震怖。
李鹤归猛然间转过身去，拼命想朝对岸游去。
“还逃得掉吗？”犬妖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探手疾若闪电，一瞬抓住李鹤归的胳膊，直接将其从河里拽出！
随后抓着他顺势抡出一个半圆，直接朝地上一甩。
“砰！”
李鹤归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面上，差点把今早吃的饭吐出来。
剧烈地疼痛令他丧失反抗的能力，他面容痛苦地蜷缩起来，弓身如虾。
反观犬妖，大气也不喘一下，似完成这动作对他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此刻他走向李鹤归身旁，笑吟吟地捏住李鹤归的小腿，像拖一条死狗似的把他往回拖。
烈日悬在高空，将灼目的光映照在李鹤归狼狈不堪的躯体上。
他放弃了挣扎，因为他知道就算挣扎也没什么用，就这样被拖行了一路，身上的衣裳都磨破了，犬妖终于停下了脚步。
李鹤归知道，目的地到了。
他微微抬了一下脑袋，看着眼前熟悉的府邸，那朱红的大门像染了血一般，其上匾额镌刻有“丑府”二字，令他心中一沉。
世事何其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