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王朝,禹州,白云观
宋时洗手里正攥着籍符等待着山脚下的守山弟子验明身份后放他上山。
虽然刚刚五月初,但是白天的天气已经十分的闷热了,再加上今天是白云观开山门招收弟子的日子,身处排队等待的人群之中,更让人感觉心焦烦躁,时间不长,宋时洗身上穿的汗衫长裤已经被汗水打湿,黏黏的贴在身上。
宋时洗的父亲是奉州重阳宫的执教长老,十二年前南方诡族入侵大黎,一连攻克十二城,奉州全州不可避免的沦为战场,重阳宫掌教战死,宋时洗的父亲则是接受朝廷调令,带领着重阳宫的长老南下赶赴前线,自此音信全无。
母亲则于六年前亡故,好在宋时洗作为英烈遗孤,有朝廷的照顾也算不愁温饱。
本来宋时洗是不急着赶来禹州的,但是诡族凶猛,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今年又是蠢蠢欲动,年初已经和镇守奉州的宣武军发生了几股小范围的交锋。
还没等到诡族大举进攻,宣武卫已经全面戒备,最终宋时洗把自己祖产清算低价转卖给了宣武军某位游骑将军的小妾才换来一个平安。
想来想去,宋时洗才想到自己还有个婚约在身,于是赶来禹州之前已经给自己素未谋面的未来岳丈白云观观主裴东海书信一封,阐明来意。
看了宋时洗的籍符后,守山弟子双手递还,歪头示意宋时洗从小路走,并且轻声说道:“裴师兄等了您好几天了。”
宋时洗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就看到有个穿着青云道袍的青年,最多二十四五岁年纪,躺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叼着狗尾巴草。
青年看到宋时洗,眼睛一亮,打量着宋时洗的同时,已经笑着站起身接过宋时洗背上的包袱:“宋时洗是吧,我叫裴雁山,你以后叫我山哥就行,裴东海正是家父,走吧,我带你回家。”
寥寥几句,已经让人生出不少好感。
说着话,裴雁山一声口哨,天上忽然降下狂乱的风流,吹得裴雁山的道袍啪啪作响,有一只身形优雅,白羽晶莹如玉的仙鹤落在地上,亲昵地用头颅蹭了蹭裴雁山的臂膀,裴雁山则是用手轻抚仙鹤的羽毛,对宋时洗说道:”上来吧,很快的。”
宋时洗站到仙鹤背上,裴雁山负手而立,对仙鹤说道:“大猫,走吧,回千山殿。”
裴雁山嘴里笑着说道:“宋师弟,我觉得你的长相,,,,,我妹妹应该会很喜欢。”
“山哥,我来禹州只是想谋份生计而已,婚约还是别提了吧,我家道中落,又境界低微,实在配不上令妹。”宋时洗知道,自家重阳宫是以制符服饵为长,而白云观却是以斗法为主,门下传承多是剑术道法,门风凶悍,就算履行了婚约,万一以后一旦有些口角,双方动起手来,宋时洗也担心自己的下场。
迎着狂风的裴雁山有些话唠,不断发问,宋时洗如果不回应,他就一直自言自语,总之一路上,被风吹走的,都是他的闲言碎语。
仙鹤的身形不断拔高,脚下来来往往的青衣弟子脸上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是总归多些生气和活力,不至于像奉州的百姓,走在路上要么如同行尸走肉,要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仙鹤的不断振翅穿行在云层之中,伴着不断响起的裴雁山的自言自语,在阳光下,飞往山顶宫殿群中最恢宏的千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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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寿山最亮眼的不是玉阶两旁的芝兰玉树,也不是氤氲着雾气的三十六重宝殿,而是山顶千山殿前的参天大柱,柱上悬挂的是青天红日旗,另有彩羽凌空丹顶鹤盘旋。
只要是禹州的百姓,看见这面旗帜都会明白,只有在连续三年才举办一届的青云榜大评选中连续三届夺得第一的宗门才有资格悬挂青天红日旗。
此时的千山殿内正生着铜炉,随着炉内的黑浓汁水翻滚,一股浓厚的灵材气味几乎飘满三十六重宝殿,这代表地火翻滚足一年才成丹一次的龙虎生筋丹已经快要成丹出炉。
“爹,你干嘛着急催我走啊?”一道清脆的女声在千山殿内响起,随后一道倩影踉跄着脚步被推出大殿,白云观观主兼禹州道门领袖裴东海继续朝外推着女儿裴雁白。
裴东海一身白鹤泛云道袍,身形矮壮,光秃秃的头上满是疤痕,生的浓眉赤目,满脸凶相,此时正大张双手,拦住想要原路返回的裴雁白:“乖女儿,你听话,你乖乖去你舅舅家住两天,不,一天!我最多明日就去接你!”
裴雁白十八岁,身穿烟云蝴蝶裙,面若白玉,颜若朝华,眸子一清见底,每当父女两人站在一起,白云观的长老弟子都会忍不住猜疑,观主夫人当年到底有多美若天仙才能和裴东海这种粗汉生出裴雁白这么美貌的女儿。
“我知道啦!奉州那个宋世伯的儿子宋时洗今天登门,你赶我出门是想毁婚约对不对?”裴雁白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开口点破自己父亲的心思:“你堂堂一观之主,说话不算话,担心被人笑话!”
裴东海的黑脸略微泛红:“谁告诉你的?!肯定是你哥那个大嘴巴!一会上山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裴雁白坐到铜炉前的蒲团上,一手托腮,一手拿起蒲扇给自己扇风:”大哥又没做错什么,我当然有权力知道自己的婚约!况且他又打不过我,我随便比划一下,他就都说咯。”
“那个小子前段时间飞鹤传信给我说什么穷途末路,想来禹州谋生,我看他分明是心怀鬼胎!”
“大哥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人家都没提婚约的事,你干嘛想这么多?”裴雁白不以为然的抄动蒲扇,煽动着炉火说道。
裴东海双手叉腰,教训着女儿:“你懂什么?哪有人会说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现在要把你女儿娶回家受一辈子苦的?我当年年轻无知,酒后胡言乱语才定下婚事,现在怎么可能轻易把你嫁出去?更何况现在我儿子已经踏足六品境界,整个禹州年轻一辈都属前列,你更是早早晋升五品,已经入选了銮仪卫的训练营,前途不可限量。宋时洗什么身份?不知道有没有八品境界的孤儿而已,怎么配得上你?”
“我不管,我就留在观里,我要看看这个宋时洗生的俊不俊俏。”裴雁白嫖了一眼自己的父亲,语气坚定的说道。
裴东海见自己啊女儿下定决心不肯挪动脚步,只能磨着牙齿说道:“他就算比长生殿的梦书道人还俊俏,我也不会把你嫁给他的!想占我家的便宜,做梦!”
“真要是有这么玉树临风,我当然愿意嫁咯,大不了以后我养他!”裴雁白可爱地嘀咕了一声。
就在这个当口,裴雁山的大嘴巴声在殿前响起,裴雁白刚刚的话说得豪爽大气,此时却已经扭头钻进内廷。
只剩下裴东海面色难看地立在原地,双手用力摸索着光头,眼睛盯着殿前振翅飞走的仙鹤,磨着牙齿低声发狠:“既然你说来禹州是为了谋生,那就别怪世伯了,我是为你好,白云观这座庙太小,我总不能拦了你的大好前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