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仁喃喃:“是,哥哥不急。”
可是眼泪还是扑箣箣滚落下来。
偶有一两滴会带上鼻梁上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渍,砸落在地。
季南看着都觉得疼。
她不免捂住心脏的位置。
看来,原主与这位哥哥的感情,当真是极好的。
要是他知道他的妹妹其实是已经不在了,他会怎么样呢?
只是想想,都让季南觉得很残忍。
好在这时季棉进来了。
“南南,你醒了?你饿不饿,灶上我煨了一碗粥,端来你喝几口可好?”
看季南不错眼望着她,却又不说话,季棉有些担忧:“怎么,头还很晕吗?可是不吃东西光吃药,你又怎么受得住?周大夫说了,浅喝几口粥不打紧的。若是喝了胃里不舒服,咱们就停下不喝,好吗?”
季南点头,是真的饿了,听到粥字,更饿,仿佛有只手在她的胃里抓挠,搅得她五脏六腑都不舒服。
季棉见她这样乖巧,伸出手去,似乎想摸她的头,想到妹妹的伤,连忙又把手缩了回来。
“我这就去端粥来,仁哥儿,你陪着南南,我很快就来。”
季棉快步来到灶房,心中满是欢喜。
周大夫说了,季南受这伤,一是人要快醒,二是要能认人,三是要能进食,只要能迅速过这三关,便无大碍。
现下看来,南南人是醒了,也认得哥哥姐姐,只要把粥端上去好好的喂上半碗,南姐儿若是吃得无碍,那就没有大事了。
揭开陶罐盖子,季棉一愣。
“我熬的粥呢?”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
“我给南姐儿熬的粥呢?”她忍不住嗓门大了些,心里有些窝火。
季朵儿不是一般的馋,难道又是她。
有脚步声走过来,却不是吴氏,迎脸儿一看,是季老太太。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喊什么?多大点儿事?不就是粥没了,再煮不就是了。”
“奶奶,不是的,”季棉急了,“那是我特特给南姐儿熬的小米粥,小米和红枣还是兴哥儿拿摸来的鱼去找前头齐婆婆换的,咱们家里哪儿还有啊。”
“那不是周大夫说小米油养人,红枣又补血么。南姐儿要是醒了,喝两口也好。我们这才...”
“不行,我去找季朵,她就是往肚子里倒也没这么快的。”
季棉说话间就要转身出去。
季老太太死死拉住她。
“你这个丫头,你还去找她惹事,还嫌不够乱的?”
听着这责备的语气,季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奶奶,这怎么是我惹事!”
“说你你还还嘴!”季老太太往季棉身上重重拍了几下,这才道:“粥是我端了,怎么的吧?你是没见着你三叔被季仁那小子打得那个样子,连耳朵都咬出血来了!周大夫说那个粥好,那给他喝正好了!”
季棉简直懵了。
哇一声哭了出来。
季康与吴氏原是在房里说话的,听到声音几步就出来了。
“大丫,你怎么惹你奶生气了!”
季康沉着脸问。
吴氏素来知道这个女儿人如其名,性格绵和,绝不至于主动生事的,尤其是在今天这个时候。
但是婆婆面前,她也不好多说,只得避重就轻的道:“多大的人了,还只知道哭着跟奶奶撒娇呢?家里没事做了?去烧点热水来。”
季棉抹了两把眼泪,不敢违拗,转身要去烧火。
突然又想起南姐儿还等着吃粥这档子事,可怜巴巴的道:“娘,南姐儿的粥没了,她还等着吃呢。”
吴氏看也没看在场其他人的脸色,走过去推了棉姐儿一把:“走,娘陪你烀面团子,弄小点儿软和儿点,再加个鸡子儿搅汤,南姐儿喝着一样香甜。”
“多大的人了,还为这种事儿抹眼睛。”吴氏随说随拿手在棉姐儿面上抹了两把,棉姐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季康见季老太太立在那里,连忙去扶:“娘,我送您回房去,棉姐儿不好,我再说她,这时候让她先做点事咧。”
季老太太有心说那舍不得鸡子儿的事,被几人一糊弄,也不好开口了,只是心里不舒服,与季康走到院子里还道:“老大媳妇大手笔的很咧,我们什么人家,哪有什么动不动就吃鸡子儿的?依我看,有个面团子汤喝已经顶好了。”
才把人都劝着,总不能季康又转身去传话,只得和稀泥道:“这不是南姐儿受了伤吗,平日里哪能这么着。”
说到受伤这个事儿,季老太太嘴角动了动,好半天还是说出口道:“老三也不是有意的,那不是,要不是南姐儿太着急,说不得根本就打不着谁。她自己奔着那头去,谁能拦得住她?”
“现在为了她,大家还欠帐呢,一百两,一百两银子啊。我都不知道我们几辈子还得清。”
当时那个情况,大家都在场看着呢,若是南姐儿不冲上去,受伤的肯定就是兴哥儿了。
季康听到这里,微微沉了脸,只是他一贯孝顺的,也不还嘴,只是不言语罢了。
季老太太听儿子不搭话,想是心里不舒服了,便不放心的问:“难道你当大哥的,还为这个记恨你三弟?”
“谁记恨他?”季康认真答道,“可他这么大人了,总该学道理了吧。再说了,事总有对错,老这样糊弄,孩子们也会有样学样。”
季老太太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只接上前半句道:“道理要慢慢教,他打小儿就是个急脾气,就是脾气急,其实心不坏的。你是当哥哥的,可不能记他的不好,有什么不好了,你就慢慢说给他听...”
打小就是这样,季老太太总是教季康季仁等都让着季福,他都听出耳油来了。
吴氏与季棉此时还在厨房里忙活。
土灶锅里的水开了,面团子也扯细下了进去。
石桌底下坛子抽出来,吴氏摸出两个鸡子儿来。
“娘?”季棉不解的看着母亲。
“只兴她们偷着吃不成?”吴氏难得的冲季棉睐睐眼睛。
“哼。“季棉摇头道,“有就吃,没有就不吃,我不爱做那样的人。”
吴氏听笑了:“好丫头,赏你个爆栗子。”
说着拿鸡蛋往季棉脑门上一磕,又拿碗接住。
“这不是给你的,给南姐儿吃。没了小米红枣么,吃两个鸡子儿,给她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