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巫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用一个词概括,那便是“毒害”。
和通常的奇幻故事里的呼风唤雨,受人尊敬的强大施法者们不同,在这个世界,巫师这个词语通常用于指代一类天生就能够掌控各种各样神奇能力的人群。从能够靠意念搬动米粒,到打开通往邪恶虚空的传送门,他们的能力不一而同。但唯有一点是相通的:他们身上所蕴藏的那种强大的,不受控的力量是对普通人的严重威胁!
半小时后,亚连站在街道边,瞳孔中映照着熊熊燃烧的火光。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纵火。总之,他刚刚拜访过的那间公寓已经被凶猛的烈火完全吞噬。许多群众正从周围陆陆续续搬来水桶,进行着灭火的作业。
多亏发现及时,火势正在逐渐减弱,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熄灭。
之前在楼梯间碰到的那个灰发男性就站在大街对面,叼着一根烟斗,和一名警察在说些什么。
就算这场火不是他放的,也一定和他有关。因为亚连从外面亲眼看见了整个过程:首先是大量烟雾从窗户里溢出,然后那男人才推开房门,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再结合之前的枪声,亚连很快就理解到了真相。那男人就是一位猎巫人,他刚刚正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即找到并杀死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巫师。
毫无理由地进行屠杀,这大概很残忍。但只要一想到过去这些不受控的巫师们在帝国各地造成的一系列惨剧,亚连便找不到任何指摘这些刽子手的理由。
现实总是需要进行取舍。
那个女人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想必是凶多吉少。但亚连关心的是,埃尔德里奇究竟在不在那栋屋子里?
这栋公寓楼的房东正在那边接受警察的问询。亚连见过这位房东,从他的口中,或许可以得到埃尔德里奇的去向。于是他就站在一旁,等待着房东结束对话。
当房东总算从漫长的问询之中被释放出来后,亚连赶紧上前叫住了他。
“打扰一下,这位先生!”
房东是一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顶贝雷帽,两只小眼睛像是豆子一样。亚连上去搭话的时候,房东正细细地打量着他。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埃尔德里奇.亚当斯!您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亚当斯!?”
房东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不确定地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
“我不是亚当斯!”亚连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他的朋友。他之前是不是在这里租住?就在202号房!那间被烧掉的房间!”
“哦!抱歉,我今天没来得及戴眼镜。”房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记得他,正如你说的那样,在202号房。就是刚刚出事的那间房。说来真是倒霉,我明明那样提醒过所有的住户要小心用火!真麻烦,现在我只能指望保险公司能好好偿付我的损失了。”
房东跺着脚,显然对此相当生气,奈何现在租户大概率已经葬身火场,就算他有气也无处撒。
“那埃尔德里奇呢?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房东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但他在半年前还一次性支付了一整年的租金。”
“您的意思是他没有住在这里?”
房东盯着亚连,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古怪。
“就我所知,他的确没有住在这里。每次我经过那间屋子,里面都只住着一对母女。”
“一对母女?”亚连回忆起了刚刚那个女人的脸。
“想必就是那种,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女一类的东西吧!”
房东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却不想这轻浮的笑意引发了亚连的愤怒。
“您不应该如此污蔑一位正直的绅士!”
和埃尔德里奇认识数年,亚连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大哥一般的存在。对他的品行也是了如指掌。尽管埃尔德里奇已经三十多岁,却始终未婚,怎么可能会有情人和私生女?
房东被亚连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怎么知道她们究竟是什么人,再说了,自己花钱租房让别的女人住,除了情人还能有什么嘛...”
注意到亚连眼神中的怒气变得愈发浓厚,不想挨揍的房东连招呼都不想打,匆忙从他的面前溜走了。
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二楼的那间屋子望去,救火员们将一桶水泼进屋中,浇灭了最后一丝明火。
埃尔德里奇大概确实不在这里。而且这片废墟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先回去休息吧。
他转身穿过马路,回到那公寓楼的下方,沿着道路朝着来时的方向折返。
就在路过那栋公寓楼后方的巷子口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呜咽。
像是病人痛苦的呻吟,又像是某种幼兽的悲鸣。总之,那声音令人同情,却又使人不寒而栗。
他本想要加快脚步离开,却突然听到那声音吐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词语。
“妈妈...”
亚连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身体僵在了原地。
之前房东说过什么来着?一对母女?
他的心中泛起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那抽咽声并不明显,却像是针一样扎着他的耳膜。迟疑了十多秒,亚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暗无天日的小巷中。
就在那个仍在不断冒出烟雾的窗户下方的垃圾堆里,他看到了一个可怜的娇小生物。
这显然是个孩子,从体型看上去恐怕只有十岁左右。当亚连来到她的身边时,她的口中依然在持续不断地发出那种令人心碎的哀鸣。
她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那些无情火焰的凌虐残忍地在她身上留下了大面积的印记。大半张脸,以及几乎整个胸腹部都已经被严重烧伤,到处都是焦黑的皮肤和衣物残骸。她的胸前还有一枚红宝石。那是一条挂在脖子上的吊坠,经过刚刚的炙烤,几乎已经嵌进了被烧伤的血肉里。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某种熟悉感便涌上心头。明明都看不清那张脸,亚连却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对方。
他无法想象她究竟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也不忍去想象。
她似乎注意到了站在身边的亚连,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用哀戚的目光凝视着他。
亚连注意到她那被烧焦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于是他打开了义眼中的分析仪。
【人类】
【严重烧伤,失血,细菌感染,贫血,失梦症】
情况大概和他想象的差不多。就这么把她放在这里,她很快就会死去。
就算她幸运地活了下来,那个猎巫人大概也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对于巫师,他们一向都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赶尽杀绝的。
再幸运一些,猎巫人忽略了她的存在,并且有人把她送到了医院,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恐怕也很难从失血和感染的共同夹击下保住她的性命。
“很抱歉,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减轻你的痛苦。”
亚连将手伸进外套里去的时候,女孩的眼神发生了变化。她大概听懂了亚连的话,浑浊的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层恐慌。
她想要挣扎,被严重烧伤的身体却使不出力气。想要哭喊,被烟雾灼伤的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亚连的动作顿住了。他看到那只渐渐被泪水填满的蓝色眸子,便想起了埃尔德里奇的脸——他也有这么一双如同天空般湛蓝的眼眸。
沉默数秒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让自己的视线避开女孩那渐渐变得无神的瞳孔,打开药瓶,将其中的无色无味液体尽数倒入了她的喉咙。